安王目光落在他的绯色袍服上,笑容温和如三月春风:“想必在不久的将来,朝堂上定能日日见到霍大人的不凡容姿。”
自宋鸣珂继位以来,每日朝参的只有五品以上的文官,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等常参官。霍睿言仅有朔、望可入朝。
从今年年初,他在短短数月间连升两级,不少人议论纷云,说他年内必定还会加官晋爵。
“王爷见笑了。”霍睿言不再多说,颔首退下。
宋鸣珂只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转目对安王道:“安王叔身体不适,何不多加休息?”
“听符大人他们提到,赤月族竟派来杀手谋刺陛下!臣惶恐得日夜难安……”安王咳了两声,“对于此事,陛下有何决断?”
“朕倒想听听安王叔的意思。”
“依臣看,区区一数万人的小部族,竟敢为此卑劣行径,无疑是对我朝天威的巨大挑衅,必将受到严惩!还请陛下发兵清剿祸患,杀鸡儆猴,以立君威。”
宋鸣珂沉吟未语。
对比前世的动乱,西南问题已解决了大半,各族安居乐业,倘若真有部族对她的政策不满,应为少数人挑起的矛盾,不足为患。
真正要紧盯的是岭南和北域。
她分辨不清安王是真在乎她这“侄儿”的安危,还是另有企图。
前些日子,她对安王起疑,却一直未能发觉端倪。
如今的她表面镇静自若,实则对于任何人都不敢轻信。
连孪生兄长亦令她倍感失望,好哥们各怀心事,面对上辈子最信赖的叔父,她不得不重新审视。
当下,她的沉默引发安王的激愤,他一再强调,绝不可姑息养奸,以免各族效仿。
宋鸣珂依然没作决定,最终借“不日北域将有战事,不宜分心,理当静观其变”为由,搪塞了过去。
安王看似接受此说法,但眉目间的忿然未退,与她汇报了两三件不大不小的政务,躬身而退。
夜深,康和宫书房内,一黑色身影隐匿在灯影之外,默然听令。
宋鸣珂以手支额,寻思良久,淡声发令:“去给朕查三件事。西山虚明庵所谓的刺客去了何处;安王与西南部族有否结怨……”
她只说了两件事,犹豫片刻后,沉声道:“最后一件——霍郎中奉命前去北山核查,曾绕道西山,据闻还失踪了大半个时辰……替朕问个明白。”
黑影似有须臾震惊,低声应道:“是,属下领旨。”
…………
南国的六月炙热如烤。
宋显扬头一回在北海度夏,深觉难以适应,时刻怀疑自己要被炎热蒸发。
天气虽酷热,终归比他那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的郡王妃好对付一些。
这一夜,月明星稀,宋显扬带了两名仆役,亲手捧了一丝绒锦盒,笑意盈盈,步往饶蔓如所居的院落。
竹风敲夜韵,荷香四溢,本是良辰好景佳夜。
未料刚进了院落,饶蔓如的贴身婢女仓促相迎,试探性地提议:“殿下……郡王妃已就寝,您看……要不明儿再来?”
宋显扬眉宇间的自得与期许骤然冷却。
饶蔓如嫁给他后,起初一个月,郁郁寡欢。
他自知在求亲之事上,做法过于龌龊。
娇妻进退无路,嫁给他实属无奈。所有的怒火,他唯有一一承受,对她百般迁就。
饶蔓如在出嫁前贵为丞相千金,私下刁钻任性,见宋显扬刻意讨好,更是变本加厉地蛮横。
在外时,她维持相敬如宾状,回府后则不理不睬,甚至不与他同宿。
宋显扬好不容易娶了心上人,日日看她的窈窕身姿、秀丽容颜在面前晃来晃去,吃不着、碰不得,只能当菩萨供着,真是有苦难言。
直至二人离京南下途中,事情有了微妙转变。
那一夜,大队人马在一县城的驿馆停驻,宋显扬生怕地方简陋,委屈了饶蔓如,遂亲自去她所在的房间打点诸事。
原以为会遭她一番冷嘲热讽,如往常般悻悻而归,没想到,她慵懒斜倚榻上,纤纤玉手摆弄着裙带,一双水眸暗含春色。
宋显扬心念一动,示意让丫鬟仆役退下,他需与郡王妃好好聊聊。
一聊,又是一夜意乱情迷、蚀骨销魂。
然而天一亮,饶蔓如竟又回到平常的冷漠状,教宋显扬摸不着头脑。
此后连续好几回,他夜间敲开饶蔓如的房门,皆获共度良宵的机会。
他的妻子夜里娇媚万状,勾得他欲罢不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白天则像换了个人,爱理不理,他方察觉有异——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偷换了饶蔓如的香。
宋显扬无须多问,已猜出是母妃派人干的好事,不知该喜该悲。
所幸,有了更多的肌肤之亲后,饶蔓如待他的态度日渐好了些,慢慢与之同饮食,相携散步,也不再抗拒他的亲近,宛若正常夫妻。
可惜,秋后抵达北海藩地时,临时改建而成的郡王府实在过于寒碜,导致饶蔓如极为不悦,大发雷霆,辛苦培养的夫妻感情瞬即磨灭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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