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他言语随意,懒于学问,风度气质与父亲安王差距甚远。
众人亲眼目见宋既明,皆明白了安王为何不肯让世子进京。
要知道,安王正值壮年,气宇轩昂,风姿出众,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有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儿子,简直是人生一大污点。
然而,当人人腹非心谤安王一脉后继无力时,小皇帝并未对安王世子失望,非但大赐珍惜之物,甚至屈尊降贵,亲临安王府赴宴。
无人得知,宋鸣珂还的,是上辈子的陪伴呵护之情。
宴会定于出发去行宫的前一日。
天色温润可爱,京西闹市喧闹不息,沿街尽是团扇、竹夫人等祛暑物什。
端午刚过,家家户户用作驱灾避厄的符袋、灵符犹在,门前铺设的柳、桃花、蒲叶、艾人等也未撤掉。
空气中弥散着艾叶香气,夹杂茉莉花与栀子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百姓改穿盛夏薄裳,未出阁的小闺女打扮妍丽,已出嫁之女各自归宁,以致街头巷尾熙熙攘攘。
宋鸣珂即位后出宫机会不多,是日换了水色暗龙纹绸缎便服,坐上一辆制式寻常的马车,领霍锐承同往,喜滋滋从窗内欣赏属于她的太平盛世,心中许愿——愿盛年长在,好景常有。
走到半路,她想起霍睿言今日休沐,不忍落下他,遣人到定远侯府传唤。
下马车时,安王父子与相熟的公侯府世家子弟门外相迎,相互厮见,自是礼让寒暄一番。
宋鸣珂在众人簇拥下他上高阶,绕过青石影壁,碧水环绕的华丽楼阁展现眼前。
朱碧飞檐上,珍禽似欲腾空,是处花木葱茏,既具旷达之怀,又有种大隐隐于市的雅致。
她由衷感叹:“安王叔好情致!”
安王尚未接话,其子宋既明却插口:“陛下,我爹……父王就好古风,从滨州到京城,住的地方都一个样……一处如此叫情趣;处处如是,叫无趣。”
安王斜睨他,厉声道:“有你这般御前胡言乱语的?还不快请罪?”
“堂兄为真性情,安王叔莫要动怒。”宋鸣珂浅浅一笑,昂首阔步而入。
宴席设在花园内,众人在侍者服侍下依次落座,侍女们端上各式时令佳果,主宾相庆,乐也融融。
宋既明作为主人家,坐到宋鸣珂身侧,举酒之际,下令让舞乐开场。
在场的公侯府子弟们大多担闲职,甚少有近距离接触宋鸣珂的机会,此时纷纷整理仪容,个个坐如朗月入怀,唯求在御前博得风姿出众的美名。
面对他们的频频敬酒,宋鸣珂只浅饮半爵,假意专注于华衣舞姬,眼角余光则悄然打量世家子弟。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遗憾只记得其名,而不知身份。
依照那人官至御前禁卫亲军的殿前司都指挥使,想必是贵族子弟。
可京城勋贵中,姓秦的本就寥寥无几,对应年龄的年轻人更是难寻。
“陛下陛下,”宋既明打断了她的思忆,“您瞧那舞姬,左边那个!长相娇俏,身段柔婉,您觉得如何?”
宋鸣珂莫名其妙,随口答道,“不错。”
“可惜啊,今儿我爹盯着呢!不好弄。”
“……?”
“改日,改日啊!等他老人家去忙活别的事,我单独邀您前来,您爱几个,我就给您给备几个,包您满意!”他眉头一挑一挑。
宋鸣珂一头雾水,唯唯诺诺,被追问说哪个姬人最顺眼时,随手点了怀抱琵琶的女子。
眼见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大致猜出含意,不知该笑该哭。
身披十四岁的少年外表,实际上内心算是二十上下的小娘子,她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暧昧暗示。
她禁不住在想,倘若坐在此位置的人是宋显琛,他会作何种反应?
是羞涩笑纳?还是置若罔闻?
一曲方尽,妙音缭绕,即刻换了一批异域舞姬,个个身量苗条,翩然如蝶,眉眼掩不住的风情,大庭广众下,腰肢扭得跟水蛇似的。
看得出,这些节目是宋既明准备的,他兴高采烈;而安王每当看到衣裳暴露的姬人,总禁不住皱眉摇头。
几轮下来,宋鸣珂被清纯的、妖艳的、妩媚的、圆润的各色姬人晃得眼花缭乱,巴不得宴会早些结束,又暗忖霍睿言为何迟迟不来。
二表哥慢吞吞的!再不来,漂亮小姐姐们都跑光了!
想起他酷爱带毛的水果,她偷偷藏起了几个黄杏,暗笑自己这皇帝当得……太鬼鬼祟祟。
好不容易观赏大半个时辰的歌舞,宋鸣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看了一阵,实在撑不住,见安王中场离席,她也另寻借口回宫。
宋既明大为不舍,挽留几次无果,最终命人捧出一锦盒,笑说是“都是珍稀书册,小小心意,呈给陛下玩赏”。
“呀!朕白吃白拿呀!怎么好意思?”
宋鸣珂却之不恭,让余桐接过,领着霍锐承等人告辞。
沿着曲折回廊往外走,却见嶙峋假山之侧,聚集了一众青年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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