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珂略一思索,瞬即明白他何出此言。
在他的认知中,数年前,她年仅十一岁、不学无术、贪玩任性的小丫头,在历经变故后,被迫代兄长坐上龙椅,一路披荆斩棘,总算迎来亲政,背地里自然有无数不为人知的苦楚。
他想替她担着。
而事实上,当她坐上龙椅时,内心是死而复生的十八岁的她。
纵然她上辈子养尊处优,也没多大本事,重活后保留了活泼天性,但总比一天到晚只顾着吃喝玩乐打扮的小公主要强。
她并没他想象的幼稚、天真、脆弱。
霍睿言被她绵长的沉默闹得无所适从,轻挽她的手,柔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对你坦白。”
“哦?你又干坏事了?”
“没,此前,元医官假扮成我霍家的丫鬟,到我书房商议,恰巧被秦师兄撞见了,起了点误会……我、我想说的是,他当时一口咬定与我……与我亲热的通房丫鬟,实为元医官本人。”
霍睿言笑得尴尬。
宋鸣珂想起,那回去霍家玩耍,听到霍秦二人对话,难怪霍睿言极力否认,又支支吾吾不肯吐露。
她语含戏谑:“外界都说,你喜欢的是男子,没想到连幽会的丫鬟,也是男儿身。二表哥,你果然有问题……”
“你……”霍睿言瞪视她挑动的修眉、灵动的水眸、微扬的嘴角,磨牙道,“不成,我得为自己正名。”
宋鸣珂狐惑,正要开口询问,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住她的腰背,略微倾身,在她眉心悄然落下一吻。
如三月风,轻抚萌芽的花蕾,温暖、温和、温软。
她被他灼热气息一搅,一阵眩晕,手脚麻木,瘫软在他臂弯内,忙扭转羞红了的脸。
霍睿言深拥她娇软的身子,贴着她的额角笑道:“还怀疑我喜欢男人么?”
宋鸣珂暗想,她此刻不也穿了男装么?这算什么正名?
她没敢以此回应他,只能装作没听到。
“看来……程度不够,”他双手捧起她滚烫的脸颊,语气认真中难掩拘谨,“我再、再努力一点。”
眼看他勾笑的薄唇正正贴她的,她一慌神,转头而避,他的吻擦过她的嘴角,滑向脸颊,停在腮边。
所过之处,燃起一团火,烧得她感官失灵。
“不、不不,我不怀疑了。”
她尚未准备好迎接更多的亲密,急急给了他答案。
霍睿言未能得逞,暗自可惜,但他一向以她为尊,又生怕吓着她,不好继续勉强。
再次圈住她的腰,他偷笑道:“陛下若有疑问,请务必予臣洗脱嫌疑的机会。”
宋鸣珂紧抿双唇,不想再搭理他,没来由记起某个马车内的场景。
当时,她逼问过霍睿言,心上人长得好不好看,霍睿言凝望她,说了句,“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这算是当着她的面夸她么?
想到兜兜转转错过了无数可相依相伴的时刻,她心中软如棉云,积压了大半日的火气浇灭,化作淡然浅笑。
她心目中最出类拔萃的好男儿,恰巧也视她为至宝,再多的磨难又有何惧?
马车摇摇晃晃,宋鸣珂借颠簸不稳之际,抬臂勾向霍睿言的颈脖。
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腰上的手搂得更紧了。
他的怀抱坚实和暧热,传递绵绵不断的安稳与期待。
她安心闭上双眼,活了两世所积累的疲倦、挣扎、困惑……将不复存在。
有他,便有归宿。
第一百章 ...
马车进城后,喧嚣声穿透飞扬纱帘,宋鸣珂红着脸,睁开双眼,缓缓收回环在霍睿言身上的两臂,整顿衣裳,正襟危坐。
霍睿言颊畔红霞犹存,并不比她淡多少,眸底热度略减,又悄悄以小指勾住她两个指头。
从眼角眉梢,到指尖温度,尽是暖融融别情。
宋鸣珂被他不经意流露的小依恋逗笑了。
虽没亲眼见他领兵杀敌,但见识过他连灭数名刺客的果敢凌厉、纵马奔驰的风姿、与朝臣们理论时的针锋相对……试问天下间有谁想得到,无外人在场时的霍二公子,居然有此绵软黏腻的一面。
马车停靠在镇远候府一侧的僻静巷道内,仆役掀帘,霍睿言当先行出,牵宋鸣珂换乘她原来那一辆时,巷口处忽然闪出一浅灰昂藏身影。
霍睿言一个箭步挡在宋鸣珂身前,当觉察来者正是休沐中的秦澍时,双方脸上掠过轻微窘迫。
“你上哪儿去了?……我钓了条鱼,贼肥。”
秦澍手里提着一条两尺长的金鳞赤尾鲤鱼,探头去瞧他身后所藏匿之人。
“陛下?”
霍睿言身材高大,将纤细小身板得严严实实,可秦澍乍眼看见随行的余桐,显然已猜到那是宋鸣珂。
宋鸣珂曾在秦澍跟前表示对霍睿言无意,如今被人逮了现行,尴尬露脸。
为免被嘲笑,她决定先发制人:“秦指挥使……来给霍大人做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