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这句话,她早于三年前挽留他时说过,和当时一样,说的是——我们。
以前,霍睿言没多想,此时此刻莫名增添了似有还无的暧昧感。
尤其是……她以轻柔指腹,毫不犹豫地封缄他未出口之言。
他眼眸深深,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宋鸣珂被他灼热得如有实质的阳光烫得浑身如沸,残留他唇上的余温也似乎加倍发热。
二人怔怔而立,她霎时想到,他上回一走就是半年,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归,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鼓起勇气,她学他往日鼓励她的动作,伸出另一条臂膀,绕向他后背,轻拍了两下。
偏生她手不如他长,为了这一小小鼓励,几乎扑进他怀里。
霍睿言被这软乎乎如小猫的娇躯闹得难受极了,天晓得他要多努力,才忍住没一把抱住她,往她粉润嘴唇上啄一口。
摒除杂念与旖旎,他后知后怕,真的怕。
不怕真心被拒绝,而是怕她默然接受。
万一,他没能活着回来,有意无意表露的种种亲密,只会给她带来等待和伤害。
如果简单维持表兄妹关系,她或许会为他的死而伤痛,最终随年月淡忘,无牵无挂地再遇良人,同携到老,过属于长公主该有的肆意人生。
如若坦言告知内心对她的爱慕,勾住她的芳心,他会因畏惧给她留下无尽痛苦,而没法放手一搏。
他视她为心中最珍视的宝贝,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又岂能再给她制造委屈?
她已为兄长承受了太多,理当拥有纵心张扬、福泽绵长的锦绣生活。
霍睿言与她静然相对,暗下决心,他必须从这场战争中存活。
哪怕数年后凯旋而归,她嫁了旁人,他尚能以二表哥的身份去爱护她,亲眼目睹她由娇纵美丽的小公主,受万众爱戴呵护后,活成白发苍苍却依然娇纵美丽的大长公主。
如若归来时,她未曾婚嫁,那么……
霍睿言唇角骤然挑起一丝淡笑,笃定而向往。
…………
表兄妹二人从云归亭出来后,默然并肩而行,漫无目的。
踏着黄叶飘落的碎石小径,秋凉萦绕,桂清菊淡,他们脚步安闲,不疾不徐,眼神偶有交换,衣袂摩挲,却无片言只语。
他每每转头凝视她时,唇畔柔柔含笑。
她明净眼眸与之相对,则潜藏则依恋、不舍与期盼。
跟在他们身后的余桐,不敢靠太近,连多看都怕惊扰这刻的微妙。
直至日渐西倾,众人同回殿阁。
宋鸣珂御笔一挥,写下一道密旨,霍睿言领旨,未作停留,仓促离开。
不多时,秦澍追出,屡屡欲言又止。
霍睿言把手搭在他肩头,语气凝重:“圣上安危,交给你和兄长,千万、千万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秦澍平视他,沉嗓不无担忧:“放心,你顾好你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
“这话听着怪怪的,”霍睿言蹙眉,再三强调,“记得你答应过的……”
“用我的命,向你保证。”秦澍打断他。
师兄弟二人聊了几句,霍睿言担心宋鸣珂没人照应,催秦澍速回,复而失笑。
他心有多大,才会催促另一名仪表俊朗、武功出众的男子,去他心爱的小丫头身边守着?
下了玉阶,他禁不住回望,却见宋鸣珂不知何时已步出殿阁,和秦澍并立。
神色肃然,眼光落在他身上,似在目送他离去。
他的心乍然一痛。
可他再也没回头路。
袍袖遮掩他紧攥的拳头,指甲掐在手掌上,丝毫不能转移心上的痛感。
殿前,宋鸣珂紧咬下唇,目视苍茫暮色覆盖连绵宫阙,为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镀了一层金光。
众目注视下,她极力保持她作为君主的威严,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告别。
是的,无关紧要,他会好好的、平安归来,带回属于他和家族的荣耀。
宋鸣珂为免表露过多的难舍难离,转身朝殿中迈步,却听秦澍压低声音,谨慎发问:“陛下,阿言他……”
“什么?”她勉强平定的心潮再度翻涌。
“……可曾知您的真实身份?”
第八十一章 ...
斜阳卸去落霞的妆容后,秋风因暖光退却而冷凉了几分,吹得宋鸣珂身子微颤。
她斜目睨视秦澍,未来得及思索他何出此言,便已红着脸嗔道:“当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