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珂经过整整一年的锻炼,举手投足间尽是丰神俊朗的王者章姿。
纵然眉眼犹存秀美之色,但孪生兄长宋显琛本是唇红齿白的清秀绝俗少年,因而未曾有人生疑。
寒暄声中,众人踏上白玉石桥,步入殿阁。
殿中灯火辉煌,两侧分立九根雕龙金柱,梁上悬有飘逸纱罗飘逸,流彩华美。
宋鸣珂高坐于九层高阶上的主位,免去繁琐跪拜,命大伙儿依次入席。
席间觥筹交错,虽无歌舞助兴,但瞭望殿外山色澄明,花林绚然,主宾尽欢,一派融融景象。
安王仍着亲王紫袍,风度翩翩。
他起身举酒,躬身道:“我朝圣德,有此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少年英主!臣借薄酒敬陛下,愿陛下福泽延绵,圣寿万年!”
“安王叔辛苦了!”宋鸣珂端起铜爵,以示回敬,又笑道,“这次王妃婶婶也为行宫出游劳心劳力,待回宫后,朕定要多加奖赏。”
“谢陛下隆恩,此乃臣之本份,岂敢领受?”安王意欲推辞。
“安王世子久未进京,今年何不带他同来?”
安王歉然道:“犬子纨绔无能,胸无大志,非可造之材,劳陛下挂怀,臣惶恐。”
“安王叔过谦了!既明堂兄为性情中人,不拘礼俗。下次务必叫上他。咱们哥儿多年不见,很是挂念。”
宋鸣珂含笑叮嘱,安王隐有错愕,尴尬应允。
朝野内外人人皆知,安王宋博衍容姿不凡,气宇轩昂,才华横溢,无奈膝下仅有一子。
其子文不成武不就,终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不好功名,不问正事,是出了名的膏粱子弟。
前世,宋鸣珂去安王蕃地小住数月,与这位堂兄有过接触,知他为人不坏,只是被王妃宠得过分闲散,而安王在京摄政期间未免疏于教导,才导致他一发不可收拾。
今生,她自问对庶弟的鼓励与提拔极有成效,便决定引导纨绔堂兄,助其成材,不辱安王威名。
旁人全当小皇帝其爱屋及乌,好生附和了一阵。
唯有宋显扬,一声不吭,埋头喝闷酒。
先帝尚在时,二皇子提前开府,风头无两,堪可将和顺谦恭的宋显琛比下去。
时隔一年多,他遭削权后,非赵氏一系的朝臣均怕跟他扯上干系,仅剩应分客套。
此一时,彼一时。
酒过三巡,他借洗手避席,领了一名亲随,往殿后踱步。
朗月当空,清晖影影绰绰,困住连绵山色与亭台楼阁,也困住了他忿懑的心。
殿中的欢声笑语似乎与他无关,行宫内的辉煌陈设也与他无关。
明明是天之骄子,自诩才貌双全,却落得孑然一身,游走于寂静廊下。
“殿下!戌时将至,圣上说要登阁赏月……要不先回拂云殿?”亲随小声相劝。
“烦死了!滚远点!”
亲随伺候他多年,知他喜怒无常,又见回廊上有守卫巡逻,遂放心离他稍远,予以足够的空间。
宋显扬出了廊子,走向石灯照耀的台阶,忽闻数人脚步匆匆,他回头一瞥,厌烦神色略减,语气则火气冲冲。
“有酒有肉你不享受,跟着我做什么!”
来者为乐平郡王。
自宋显扬离席,乐平郡王已猜出他反感小皇帝对安王的拉拢,如今遭他当仆从之面,劈头盖脸一吼,倒也没多生气,摆手命仆役退开,苦笑跟在其后。
宋显扬目视对方谈不上英俊的面容,一肚子气无处可撒,闷声道:“也就只有你,还把我当个人。”
“殿下说的什么话!我把你当哥们呢!”乐平郡王叹了口气。
“你说宋显琛这毛头小子是在故意羞辱我吗?他和安王家那烂泥堂兄何时有交情?起码五六年前的事了!他那时才屁点大小!挂念个鬼!”
“哎呀我的殿下!您发牢骚也得看场合……这行宫,谁知藏了多少双耳朵?”
宋显扬沉浸在愤怒中,毫不理会:“他和霍家兄弟好得跟连体人似的,捧完蹩脚四弟,又捧没人疼没人爱的六弟,不就为多两个援手么?可扶持远在东海之滨的宋既明,却让我闲在府上种花?不怕天下人笑话?”
“依我看,那番话是哄着安王爷的,您莫要多想了。”
“我留在京城无所事事,若去定州就蕃,母妃和外公又割舍不得,两头不是人!”
“既然在京,得空多来我府上小坐,美酒陈肴、佳人美姬,任君选择。”
宋显扬发了顿脾气,乐平郡王劝勉一番,依稀听拂云殿方向人声喧闹,料想筵席已散。
踌躇片刻,平定心气,他不耐烦地一甩袖子,与乐平郡王原路返回。
月移花影动,后殿的近百名女眷们迤迤然自阶前行出。
清朗月色下,美人如玉,衣香鬓影,莺莺燕燕,瞬息间攫取了二人的目光。
出人意料的是,除去年长的夫人们,妙龄女子大多穿了翠绿缎裳,其余的则穿竹青色罗裙,一个个跟约好了似的,远望如愁云惨绿。
独独一名少女身着浅紫色织金褙子,配以蜜色百蝶戏花罗裙,素雅中不失奢华。
她在人群中尤为夺目,兼之其身形苗条,螺黛描眉,香脂点唇,瓜子脸,杏仁眼,美不可方物。
眉心贴了兰花钿,点染一抹娇态,更是道不尽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