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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爱神
江啸川得意一笑。他现在眼睛肿如核桃,嘴角向上吊着,狰狞得像是恶鬼罗刹,说道:“你做的事情还能瞒得过你老子?不得了啊,你攀上顾庭静这根高枝儿,算是飞黄腾达变凤凰了,我也放心了。”
江霖气得双手发抖,喝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江啸川说道:“这种小事回头再说。”
江霖一把揪住江啸川的衣领,蹭蹭蹭往前冲了几步。
江啸川后背猛的撞上墙,哎呦叫了一声,说道:“你认了干爹,就不管你亲爹的死活了?”
江霖红着眼睛说道:“你现在就告诉我!”
忽然隔壁邻居在家里面大喊道:“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啊?再吵就报警了!”
江啸川吓了一跳,忙道:“霖霖,咱们进屋去,我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江霖忍着怒气打开门。
两人进了屋。江啸川脱下外套一看,衣服上又是别人脚底的泥土,又是墙上蹭的白灰,心疼道:“这还是我刚买的H牌西装呢。因为你代言了H牌,我才去买的。价格么贵得要命,材质么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江霖说道:“你别回避问题行不行?”
江啸川重重咳嗽了一声,说道:“韩淞城去年年底办五十大寿,你没有去,对不对?”
江霖说道:“没有。”
江啸川说道:“所以你从小到大,我就说你不会做人。人家高高兴兴祝寿,你是他儿子公司的大红人,怎么能不去捧场呢?”
江霖冷冷说道:“因为我那时被顾庭静关起来了,后来自杀未遂在住院。”
江啸川给他的话噎了回去,过了半响,说道:“唉,反正那时我自己买了礼物去给韩淞城庆祝,他对我倒是跟以前一样,老兄弟之间挺亲热的。我看他儿子没来,随口问他一句:‘若冬去哪儿了?’韩淞城就光叹气不肯说。我看他脸色不对,一直磨着他,他才终于跟我透了风。”
江霖了然,冷冷说道:“哦,原来是你老兄弟跟你说的。”
江啸川作出痛心疾首的神态,说道:“你真是傻啊!好不容易抱上顾庭静这么一尊大佛,你怎么这么胡闹非要跟人家分手呢?还搞什么自杀跳楼,把自己折腾得不行,真是听得我又气又笑。”
江霖说道:“你就当我是傻吧,反正我跟他已经分手了,再不可能去跟他求情。”
江啸川说道:“分手是分手了,难道就不能复合?我听韩淞城的口气,姓顾的似乎挺迷你的。只要你肯低头,他肯定愿意帮你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觉得伤自尊了,不愿理你了,现在议论的可是你老子性命攸关的大事,他总归要念一点儿往日情分的。”
江霖说道:“你的小算盘打得真巧啊,你就揣度他愿不愿意帮我,你就没想过我愿不愿意找他吗?我好不容易才和他断绝关系,你又把我往火坑里推!”
江啸川说道:“怎么了?你从他那里捞够了好处,轮到救你爹就推三阻四不愿意了?”
江霖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怎么对我的,我绝不会去找他。”
江啸川拉着他手说道:“霖霖,你是要你老子死啊?”
江霖重重甩开他手,说道:“是你要我死!”
江啸川说道:“你怎么这么倔呢?别再犯牛脾气了,听我的,你去试一试吧。如果你不好意思,我陪你去总行了吧?最多就是给他冷嘲热讽、扫地出门而已,丢人就丢人,还能少一块肉吗?”
——但江霖宁可死也不愿意丢这个人。
因为江霖和顾庭静之间从来都是不平等的,一个在白云间,一个在尘土里。一个任意妄为,一个予取予求。
那一天,江霖从窗户里一跃而出,他才终于在顾庭静面前找回了自己的尊严。
不管之前他是如何卑贱,至少那一刻,顾庭静的权力对他失去了作用,他和顾庭静一样是平等的人了。
为什么不能让那段关系就停留在那里呢?
现在江霖再去找顾庭静求情,那就相当于自己粉碎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脆弱尊严。
曾经壮烈决绝的自我毁灭,将要变成一次让当事人不堪回首的自我讽刺……
江霖急道:“你别做梦了,我不去!”
江啸川说道:“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还能找到比顾庭静更好的主儿吗?你跟着他,以后还怕什么?”
江霖伸手把江啸川往门外推,说道:“我跟你是说不通道理的,你走吧,别再打这个主意了。”
江啸川伸手抓住墙壁拐角,死死不肯撒手。
江霖推他推不动,就使劲儿掰他手指头。
江啸川哎哎哎叫疼,忽然眼珠子一转,主动撒开手,说道:“好啊,我不打你的主意,我打任琦的主意好吗?”
江霖一呆,说道:“你什么意思?”
江啸川说道:“任琦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他现在这么火,肯定是发大财了,
', ' ')('我去找他帮忙周济周济好了,顺便跟他聊一聊你和顾庭静——”
江霖立刻说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别人的事情,他全都知道的!他很讨厌你,你敢去找他,瞧他不把你劈头盖脸骂得狗血淋头。”
江啸川说道:“好吧,他不肯跟我聊,总有人愿意跟我聊,看来我只能去找记者说你和任琦的事情——你刚出院,他就亲自接你回家,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关系很好啊!”
江霖冷笑道:“你在这儿含沙射影、血口喷人,谁信你啊?”
江啸川笑嘻嘻道:“就算你和任琦什么都没有吧,可我是你亲爹啊。我出面作证的故事,还有人会不信吗?到时候白的给你说成黑的,黑的给你说成白的,你还不是得找顾庭静帮忙压下去吗?可惜任琦就没人帮他咯!”
江霖一口气塞在胸口,直堵得他两眼发黑,颤声说道:“你、你——”
江啸川过来搂着他肩膀,把他摇了两下,说道:“行啦,你别害怕,我是吓吓你的。咱们亲父子之间闹成这样有意思吗?你这辈子都甩不脱我,我也甩不脱你,所以我们一家人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好不好?”
江霖欲哭无泪,他父亲的话让他觉得无法呼吸了。
他不得不认清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真的不能摆脱父债的阴影……可他不想再让父亲得逞了!
他胸口闷得难受,脑中一阵晕眩,心中蓦地涌起自杀时的那同一种冲动——如果他必须毁了他自己,那这次他要带着他父亲同归于尽,一了百了,不能把任琦也拖入这泥潭……
江霖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时,脸色变得异常冷静,说道:“我知道顾先生在S市的住处,但我不保证今天就能见到他。他很可能在外地工作,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也是说不定的。”
江啸川大喜,说道:“这个正常啊!他那种人,哪儿有成天待在家里的?我陪你一起去好了,他要是不在家,咱们好歹留个口信。”
江霖拿起钥匙转身就走。
江啸川忙道:“你不洗洗脸吗?你是不是刚应酬回来,脸上粉底还没擦干净呢。”
江霖一声不吭去浴室洗了脸,然后叫了一辆车,目的地是爱神花园洋房。
那一天的除夕公益活动之后,顾庭静回到B市开了几天会。初八这一天,S市举办了国际文化交流节,顾庭静过来致开幕词。晚上七点多,回到爱神花园洋房歇息。
一进家门,佣人就迎上来说道:“顾先生,江先生和他父亲来了,说是有事要见您。”
顾庭静正背过身子,让女佣帮他脱下外套,闻言回过头,问道:“江霖来了?”
佣人答道:“是的,还有他父亲江啸川,他们现在都在小会客厅。”
顾庭静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小会客厅在西侧楼梯底下,顾庭静走过去隔着屏风一看,江啸川正在屋里踱步,走到五斗橱前面,伸手拨弄放在上面的古董西洋钟。
江霖则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衣衫单薄,头发略长,背影看起来分外孤独。
顾庭静笑了笑,径自到餐厅吃了晚饭,然后泡了个澡,泡得筋骨彻底放松才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电视正在重播晚间新闻,一个家庭护理师过来给他按摩肩颈。
佣人又来请示道:“江先生和他父亲还在等您,是不是先给他们上晚饭?”
顾庭静淡淡“嗯”了一声,佣人答应着去了。
十点多钟,顾庭静来到书房坐下,随意翻看一本旧书。
屋里开着暖气,窗帘低垂,窗户半开,外面花园里的爱神喷泉正在喷水,静夜中发出潺潺悦耳的水声。
佣人再一次过来问道:“顾先生,今天时间不早了,要不要让他们先回去?”
顾庭静目光不离开书页半寸,说道:“叫江霖过来吧。”
佣人去了,很快江霖来了。
顾庭静分明听见他进屋的脚步声,但不抬头看他一眼。
时隔三个月,江霖又和顾庭静独处一室,心里又憋闷又难受。
他咬着嘴唇打量顾庭静,只见顾庭静穿着家常毛衣,坐在暖色的灯光底下,一只手肘撑着书桌,另一只手擒着一根香烟。
他的头发平时是往后梳的,现在刚泡过澡,发梢略带水汽地放下来,看起来倒年轻了几岁。
顾庭静不理江霖,江霖就默默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逃家的狗,当初是他自己头也不回全速冲出笼子,现在又是他自己夹着尾巴、灰不溜秋地回来了,顾庭静会有什么好话等着他呢?
顾庭静翻了一页书,接着又是一页,始终看也不看江霖。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极力压低的呜咽声,抬头一看,江霖眼睛红红的,正在用手背擦眼泪。
顾庭静仿佛刚刚注意到屋里还有江霖这个人,微笑道:“怎么啦?为什么掉眼泪?”
江霖把头转到另一边,低
', ' ')('声说道:“没有掉眼泪。”
顾庭静放下书,很舒服地向后靠在椅子里,懒懒吸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中,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江霖,说道:“说吧,谁给你委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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