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隐约能感觉到面前这两个人对她的善意。
不,只有老师。
林声的善意,她感觉不到。
听说小孩子对别人的态度与情绪都很敏感,七岁时尤敏到她家来,她就发现了对方对她的无视和敌意。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因为父亲曾一次又一次告诉她新妈妈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她信了。
抛开自己的第六感打算主动地出示自己的好感,自己的配合,然后被结果狠狠地打脸。
她的感觉是对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这种敏感就不曾因长大而退化了,所以当她没有从林声身上接收到和笑容一致的好感与善意,她选择相信自己。
林声,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喜欢她。
可是面对着这样具有迷惑性的温柔属性,郑念初也无法马上收回她隐秘释放的亲近,就这样跟着林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这栋教学楼侧面就是操场。”
“每一层的尽头都有厕所,这个应该很重要。”林声笑,眼睛辉映着阳光,把阳光捻成星光,灿烂却不耀眼。
“我们班在四楼,从这个楼梯右拐,第二间教室。”
她们从二楼拐过半条走廊,上了四段阶梯,中间林声非常负责地对她介绍学校,食堂,宿舍,小卖部,没有因为情感而有半分的敷衍。
郑念初听着这些话,不愿给她过多回应,她要把那些偷偷释放的亲近一点一点收回来,直到双方对等。
就这样,她们到了林声所说的四楼右拐第二间教室,老师点头应允了她俩进屋。
很新奇,很陌生的体验。郑念初坐在教室里,坐在后排,尚能把自己从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剥离一些。可是墙壁在身后,她还是在这中间,被包围,被包裹。
周围的人她都不认识,但是他们之间却互相认识。他们是相同的,只有她一个人不同。
他们是一群家养的鸡,她是一只外来的鹤,又或者她是那只家养的鸡,被放到一群野鹤之中。总之他们背对着自己,把视线折射在老师的眼镜上偷偷看过来。也有的直接转头,从旁边斜着眼看她。
实际上她不觉得局促,她只凝神去听老师的课。
这是一节数学课,她擅长这个科目。就算没有书,她也不担心淮海市会有比她之前学校超前的内容,数学是高中以前都是循序渐进的,简简单单的代数与几何。
但是,虽然内容她懂,但是偶尔夹杂的方言却让她有些吃力。尤其是在同学们轰然大笑时,她微动眼神,瞧见一个班的状况,不知道刚才这个怪异发音的动词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位温柔的班长挂着她清甜的笑悄悄转过来看她一眼。顿时,这个笑点被她放过,也没有什么纠结的必要了。
第二节课的预告铃打响时,英语老师抱着胳膊在门口等着交换场地。数学老师不经意瞥见那副眼镜后凌厉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半分钟内结束了上半场。
然而,中场休息已经没有了。
早秋的树叶哗啦啦地响,长到四楼只剩下一小尖树冠,挂起了稀稀落落几十片叶子摇来摇去,传递风的信号。
连英语都不一样了。这个老师的嗓音语气都很硬,反复灌输知识点。要真说起来,她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她的英语很好,听得懂,就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反应。
噔噔。
郑念初从怔愣中抬头,老师站在她的座位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头发扎起来。”
若要环顾四周,确实除了郑念初之外没有人披散着头发。她长发如瀑,遮着偏瘦的身形,也遮着柔软的脸颊。
校规里是有这一条的,她也没有说要在这时候叛逆地去反驳老师的想法。只是,她很久不扎头发了。
她的头发够黑,够顺滑,索性散下来,在以前的学校没有老师对她提出过质疑,甚至比她更加夸张的造型也比比皆是。这些都是家长要操心的事,学校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所以,现在这位老师来势汹汹地给新学生下马威的时候,郑念初根本找不到可以扎头发的头绳。
然而这个老师没有意识到新来的学生陷入到这种境地,只看见了她一直望着自己的眼睛,在自己看来就是无动于衷,一种沉默的对峙与抗争。
她看着看着心里头就来了气,心说果真是个官二代,小小年纪这么会摆谱,到了新学校还要下老师的面子。登时就要教一教她。
那怒气很是明显,郑念初看到了,仍旧没有张口为自己开解。林声却走了过来。
“老师,我这里有发圈。”她白皙的手腕上黑色的头绳很显眼。
一场关于误会的战争在刚有迹象时就平息了下来。
全班的目光基本都转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看漂亮的女孩子的,还有好奇新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