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山路难行,赵绪却走得很稳,她伏在他怀中,小心地提着那盏灯,微微照亮了两人前行的道路。
玉州城与陵州靠的很近,赵绪骑马带着沈羡一路往玉州,见她眉眼间有疲态,便放慢了一些速度,晏十一等人也一道跟在他们的身后。
天光亮起时,一行几人便到了城门口,连日来的疲惫早已透支了沈羡的气力,抵挡不住愈发深重的困意,不知何时在赵绪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早已有一队人马在城门口相迎,赵绪抬了抬手,制止了手下的恭迎,只吩咐他们各自回去安置歇息,明日一早便启程。
他低下头,见怀中之人睡的很沉,神色已渐渐安宁,只余下睫毛垂下的翳影投在她的面上,显得脆弱又怜悯。
他想了想,便也未曾叫醒她,缓缓驰马,一路进了府邸。
大约是过了午时,沈羡才堪堪转醒,倒是叫眼前雕画屏风,温香燃室的模样吓了一跳。
似是听见了她的动静,便有婢女进来伺候,净面洗手,又摆了膳食若干,想来是照顾她连日饥寒,身体虚弱,俱是些清淡的口味,瞧着却是精巧。
婢女名叫玉拂,又道府内有汤池,主人吩咐了准备热浴,待用过膳后,便可前去。
沈羡一时间有些怔楞,问道,“是赵绪?”
玉拂恭顺地低下头去,“正是宣王殿下。”
原来是先帝皇三子。
见她没有别的吩咐,玉拂便不再多话,行过礼,便退了下去。
其实沈羡并不算太有胃口,即便这些粥点看起来十分精致可口,依然令她觉得有些反胃和难受,更何况一身风尘仆仆,令人更感不适。
玉拂一直候在门外,听闻沈羡要沐浴,便在前头引路。宣王府并不算很大,却造的格局精巧,怪石尤多,与林立的花木成呼应之势,似是暗合了兵家阵法。
玉拂话并不多,只是时常出声提点方向,沈羡心道宣王府格局森严,府中下人亦沉静少言,想来是随了主人。
汤池是在王府东面单独辟出的一方小院,竟是一池天然的温泉,即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依然舒张着令人向往的温暖。
沈羡将整个人都浸在了水中,显得她原本便柔和的样貌愈发温和了一些,颈间系着一块小玉,色泽温润,并不曾雕刻出什么形状,同她的人一样浅淡。
“阮将军留步!”院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应是玉拂的声音,仿佛是在劝阻什么来客。
沈羡匆忙起身,不待仔细擦干头发,便胡乱披了两件衣裳,也不知道外头来的是谁,竟是来势汹汹,人影未至,便已有凌厉的剑气迎面而来,直贴着她的耳边,断了一缕湿发。
也不等人定下心魂,便听得一声冷哼,竟是个女子的声音,沈羡抬眼望去,来人一身利落,将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英姿勃发,飒爽异常。
“阮将军,沈姑娘是殿下的客人,殿下曾吩咐玉拂好生照顾沈姑娘。”
玉拂将沈羡挡在身后,恭敬地向来人行了一礼。
“就凭她!”阮红灵怒容磅礴,长剑直指,“带着你的客人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玉拂的面色有些为难,沈羡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要紧,还请玉拂姑娘带我回去。”
又向阮红灵致意道,“叨扰了。”
那面色平静的模样倒是惹得阮红灵多瞧了她一眼,怒气还未减,先添两分轻蔑,“站住!”
沈羡停下脚步,便听得身后一声剑鸣,下意识地往一旁让了让,却不料汤池边缘地滑,险险将要摔入池中,恰有一双手从背后揽过,轻轻一带,便将沈羡整个人圈进怀中,惊魂未定之下,便瞧见了赵绪线条流畅的下颌。
“玉拂,天气寒冷,为沈姑娘寻件披风过来。”沈羡的长发尤未干透,在他手中留下了些许水迹,赵绪瞧了沈羡一眼,见她神色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阮红灵收起长剑,容色收敛了许多,只依稀还残余些许怒气。
“红灵,”赵绪淡淡点了点头,竟似有两分歉意,“今日是我考虑不周。”
阮红灵不语,赵绪便不言,也不待玉拂取了披风回来,索性解下了自己的氅衣,将沈羡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拦腰抱起,便往外走去。
沈羡方才反应过来,既不敢看,也不敢动,被圈在男人怀中半晌才讷讷地开口,“赵绪。”
赵绪脚步未停,只淡淡回应道,“嗯?”
“你......”沈羡攥着身上的氅衣,半天方才说出一句,“你不冷么?”
“不冷。”
赵绪语气淡淡,眼底却忽地染上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一个温柔又甜甜的故事,有缘遇见各位小天使,幸会
第2章 挽发
将沈羡送回房,赵绪便吩咐多添置了一个火盆,随手取过一块柔软的布巾,缓缓拭干她的湿发,姿态闲适,神情自然,倒叫沈羡无从说起一个不字。
“今日是我不好,”赵绪的声音低沉,“吓着你了。”
沈羡摇了摇头,从赵绪的手下偏过了些许,“我没事。”
赵绪瞧了瞧她,见她墨发漆黑,散了满肩,衬得她眉眼极淡,却显出一些温柔来。
不由想到,女子十五及笄而挽发,从此后再无外人可以瞧见她们动人模样。
他低声道,“明日便要启程上京,路途遥远,你好好歇息。”
沈羡点了点头。
原本赵绪此去京城是借了为裴太后贺寿的名义,仪仗并不多,只带了两队护卫,并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用来放置献给裴太后的寿礼,一辆则安置了沈羡。
驾车的人是晏初七,与晏十一的冷漠不同,初七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带了两分少年人的活泼与良善,能够跟在赵绪身边一同去陵州救下沈羡,想来也是颇得重用的心腹,即便是被安排给沈羡驾车,也不见有什么恼意,反而欢喜的很,话也尤其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