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紧走两步,到了林子跟前,这才发现眼前竟是一座桃林。
树上挂满了桃子,在大雨的刷洗下,散发着桃子特有的酸甜味道。
怪不得,小金子大老远的也能闻得到味道。
见小金子在林间不停穿梭跳跃,欢快的一如它与小树从前一般,金不换忽然有些难过。
他本是要小树将小金子带在身边,若是出了事,小金子还能替小树传个消息,可小树执拗,非要将小金子给他,还说他一看到小金子便会想到小树。
这个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
金不换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捻着桃枝,陷入了回忆。
“吱……”一道刺耳的尖叫,瞬间勾回了他的思绪。
小金子出了事……
金不换大惊,顺着声音来处急忙奔了过去。
然等金不换气喘吁吁跑到跟前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小金子正如八爪鱼般手脚并用的拉扯着一个白衣人……的长发。
乌发如瀑,却被小金子弄的绞在一团,金不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忙上前两步,喝道:“金子,放手。”
小金子听到金不换的声音,倏的一下收回手脚,蹭蹭两下跳回了金不换的肩上。
“吱吱,”龇牙咧嘴,很是炫耀的向金不换讨赏。
金不换顾不上理它,眼睛直盯着那白衣人的背影。
“请问,你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白衣人背对着他,看身形约莫与小道姑一般高矮,但比小道姑稍微丰腴些,乌发及腰,瞧着身段像是个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半夜里穿着一身白衣晃荡,也亏得是小金子遇到,若是换作他人,还不得被她这个打扮吓出好歹来。
白衣女子听到金不换的问话突然僵直了身子,提起裙摆就要离开。
但金不换哪里会放她离开,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挡住去路,“你是岛上的人?”
白衣女子低着头,头顶的发被小金子扯的凌乱不堪,只见她紧了紧臂弯,倒退了一步,就是不肯抬头应答。
金不换瞟了眼白衣女子的臂弯,这才发现她臂间还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的似乎是一些香烛纸钱。
“你……”金不换若有所思向四周张望。
这一望不打紧,饶是见惯了生死的金不换还是怔住了。
就在白衣女子右侧不远处,微微凸起的泥土里赫然多出了二十余只脚掌……
死人?
谁?
会不会是岛上的百姓?
许是因为埋人的坑挖的匆忙,经过大雨的冲刷,泥土流失后,被埋在土里的人这才渐渐显露出来。
金不换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随即绕过女子,从旁边树上扒拉了一根树枝,沿着脚掌慢慢挖了起来。
“别,别挖……”就在此时,女子突然开了口。
金不换闻言顿住,回头望向女子,“为何?”
白衣女子已然抬头,但她眸中含泪,神色哀戚,咬着唇畔,颤抖着声音道:“求求你了,别挖好吗?”
金不换忽然心软了,看了眼摞了一堆的尸体,扔了树枝,起身应道:“不挖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谁,这些人又是谁?”
白衣女子点点头,但她瞧了眼快要亮起来的天色,又有些惶惶不安的对金不换道:“这里不安全,你……你随……随我来。”
金不换也点头,“好,我随你去。”
就这样,两人带着小金子绕过桃林,又向西走了半里地,来到了一处山崖边。
山崖挨着海岸,岸边矗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浪花拍打着礁石,隐约可见海上的波涛汹涌。
金不换瞧瞧左右,也只看见光秃秃的石头,并未看见有人居住的痕迹。
就在他心怀疑虑之时,白衣女子已然来到了崖边,只见她轻轻触摸了下石壁,就听一道轻微的“轰”声过后,一块一丈高的巨石忽然从中间分了开去,黑黝黝的洞口立时显现在了眼前。
金不换诧异扬眉,“这里是?”
白衣女子轻眉浅蹙,愁颜不展,“是我的住处。”
随女子进了洞穴之后,金不换才发现,洞穴之内竟然别有乾坤。
不似洞口的狭窄压抑,洞穴约莫两丈宽窄,一边墙根处放着一排书柜,还有十来筐药草,另一边墙摆着一架屏风,屏风后应该是女子的起居处。
虽身处崖底,但洞内却明亮的很,这明亮皆源于墙角的一处烛盏,金不换凑近一看,赫然发觉,那正燃着的竟是一根油芯。
“是鲛人油?”金不换听说过鲛人油灯,但从未见过,乍一见眼前燃烧的油芯,他第一感觉便是鲛人油。
白衣女子将挎着的篮子放在洞内的石桌上,摇了摇头,“哪里会有鲛人,我是从未见过的,那油芯不过是用深海里大鱼的油脂做的罢了。”
金不换顿觉自己大惊小怪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来到了石桌边,问正在为他倒茶的白衣女子,“你不怕我也是坏人吗?”
白衣女子握着茶壶的手停住了,她垂首立了半晌才道:“你身上有药草的香味,爷爷说,医者自当济人,凡是心怀百姓的医者,身上的药草味都是香的。”
好似藏在心底最隐秘角落的一根弦被人拨动,“嗡嗡”作响中,金不换怔然愣在当场,他自幼习医,是浸在药草里长大的,但却从不是济世救人的医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