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杨初成正纳闷陈苏燕怎么还不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叫人去看看,就听见门外通传“燕娘请见”的声音。
杨初成这才放心,半起身子,腰背靠在药花枕上。
陈苏燕入殿时,便脱去身上的狐氅交给下等丫鬟婆子,又有二等侍候的人前去替陈苏燕穿上合身的外套,直至进到最里头杨初成的寝宫时,身上的行头打扮竟和在外时大不相同,只是那手里提着的木箱子从未变过。
见陈苏燕进来,杨初成忍不住故意埋怨:“怎么这时才来?”
“少诓我,这才戌时,我何时晚了?”
杨初成嘟着嘴,觉得没趣,又嘱咐道:“药我已经喝了。”
“晓得。你且躺下。”
陈苏燕背对杨初成站立于一侧,打开箱子,又将箱子里银针药酒拿出,按照东西的长短用途摆弄好。
“一会你可忍着点,我虽遣了大部分人,但只怕有个好歹,你这边谨慎点,自没坏处。”
“嗯。那你也得轻点。”杨初成点点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按照陈苏燕说的那样平躺下,心想着,这些天乜承得了空便在她耳边念叨着孩子生下后的光景,连名字也想好了,甚至几岁做什么事都规划得满满当当,有条不紊。乜承这人又是口才了得,绘声绘色的形容,更是让杨初成觉得若孩子不打下来,乜承设想的种种定会成真。
要知道杨初成一直很清楚,她是玄鄞国的人,她来玄綦国是为了保命,是爹娘将杨家家业交予玄綦国才得以换来的。等爹娘那边想出对策了,她自有一日是要回母国的。
她在玄綦国吃穿住行再好,终究是客居他乡,寄人篱下罢了,总是不踏实的。
可是,若诞下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先不说这玄綦国罔顾人伦、混乱不堪、令人作呕的皇室关系!就谈到了自己回玄鄞国的那天,又该如何走呢?爹娘那边,又如何交代呢?
再者,杨初成自诩现在狠得下心打掉孩子,却无法保证孩子生下后,若真的和乜承所描绘的那样,一家人相处,一年、两年、十年……待那个时候,她真的舍得下吗?那个时候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细思极恐,这其中的变故太大了。
杨初成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腹中一天不空荡,她一天就睡不安稳,噩梦连连。
如今看着陈苏燕忙碌的身影,杨初成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陈苏燕烘热了手,来到榻侧,朝杨初成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娘娘,我要下针了。”
“嗯……”杨初成的表情也逐渐严肃,重重点了点头。
陈苏燕手法精炼稳准,拈着银针,一针直下穴位,除了刚刺下皮肤时的蚂蚁啮咬般的痛感外,杨初成并未有其他不适。
紧接着,又是下于不同穴位的第二针,第三针……
片刻,杨初成微隆雪白的小肚子上已插满粗细不一的银针,像个白色的仙人掌,看起既残忍又美艳。
陈苏燕行针结束后,便坐在一侧,替自己倒了杯热茶,时不时盯着对墙上悬挂的金铜西洋钟表。
“这样便好了?”
杨初成瑟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