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
这意思是说他自作自受?
楚路在小世界中,不可避免受到角色本身的情绪倾向影响,就如同现在,对着这个之前都屡屡坏他好事的老和尚,他实在很难生出什么好感。
他假笑道:那还请大师再尽尽绵薄之力,将在下送去往生。
旁边的柴诸刚端起茶来还未饮,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楚路。
这、这这话的意思是?!
柴诸想要开口劝人冷静点儿,但是话到嘴边看见楚路这会儿的神色表情,却又不由顿住。
从进来以后,霍兄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儿。
柴诸一时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或许是气质之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反正,这会儿他不敢随意插话。
但、但是!
对方方才那意思是求、求死吧?他一路同行都没有看出来,霍兄他竟然这么想不开的吗?
对面的空通似乎叹息了一口,但是因为没有出声,所以柴诸并不十分确定。
静室中沉默了片刻,终于在柴诸在不安达到顶峰,想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打破这寂静的时候,空通先一步开了口:施主可愿先听听老衲诵经?
刚要拒绝、却被柴诸一把拉住的楚路:
楚路很怀疑对面和尚把柴诸一块带进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看着那张写满了我想听求求你请务必答应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脸,楚路沉默。
而一边的柴诸已经自发地把这沉默译成了默认,他正襟危坐,施了一大礼,大师请。
空通作为这个一切正常的世界里唯一不正常的和尚,他所念诵的经文自然也有些特别效果。
明明身处狭小的斗室之中,这经文念诵声却带着如同在旷野中的辽阔悠远,随着经文声入耳,柴诸脸上原本激动的表情平复,不多时转为一种宁静安和。
楚路在旁看着,深深觉得,当年要能请动这和尚在朝堂上念一卷经文,可比他那劳心费力地干活来得快捷有效多了。那会儿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不是没生起过把这大和尚绑过去念经的阴暗想法,幸而最后还没到那地步。
等到他念诵终了、却好似仍有余音环绕,柴诸仍闭眼呆坐着,似尚且沉浸在方才的经文之中。
楚路:地藏菩萨本愿经?
便是那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发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地藏菩萨,楚路总觉得这老和尚念这卷经文意有所指。
空通含笑颔首:施主果真于佛法也有精研。
楚路:
霍丞相这个角色确实对佛经了解不多。
这种微妙的崩人设地方,即便是在当年走剧情的时候、也不至于被世界意识注意到。但是这个大和尚总能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精准地踩到点上,这让楚路总是疑心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空通却没有对楚路这沉默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是缓缓抬起头来。
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来了。
和他话语重合的,是一阵悠远又沉重的响声。
好像雨后阳光拨开厚重云层,又似晨光挣扎越出地面。
这声音一下一下、似击打在人的心扉之上。
原本沉浸在佛经中的柴诸也被这声音惊醒,有些茫然地抬头四顾。
他总算想起这边是寺院,不由问:敲钟了?是有什么事儿么?
却得到对面空通的含笑摇头,非也。
钟声并不会如此沉闷厚重。
楚路意识到什么,霍然抬头,和空通四目相对,猜想得到验证,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是鼓。
鸣、冤、鼓。
第70章 权佞40
另一边曹砯急匆匆地赶下山去, 本来要直奔萧府,未曾想却在半路上遇见想要找的人。曹砯本欲上前,却被那阵势震在原地。
实在那边走的不只是萧予一人, 曹砯虽因不长回京、对京城中的官员不大认脸,但是官服他还是认识的, 紫衣青绶这分明是三品以上大员。
而最前面的那个鹤发鸡皮、拄着楠木拐杖的老者
腰间金印紫绶二彩, 能得此待遇的,本朝现下也只有一人, 谢太师。
但是这位不是早就回家荣养了吗?怎么这会儿还穿着朝服在外行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就算曹砯再没眼力劲儿,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能冲上去说什么家务私事的时候。
这么多朝中大员一同出现, 就算是在遍地大官的京城也是少见, 周围的百姓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都聚拢了过来, 巡城的官兵也注意到这状况, 立刻就有士卒到了前面去开路, 但曹砯却皱了皱眉。
不对、人数不对
倘若真是巡逻的官兵,今日值守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这些人知道什么。
曹砯抬眼四顾, 立刻就从中找到了一个熟面孔, 京城的驻军有不少是北府军退下来的旧人, 他能从中找到熟人也不奇怪,曹砯立刻大步上前, 来到了那个昔日同僚身前,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方本来以为是上前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有点不耐烦的想把人拨开, 认出是曹砯之后才勉强点了一下头,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的语气,好像他该在别的地方似的。
曹砯没回答,而是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方却比他更诧异,你不知道?将军没同你说?!
京城驻营自然也有上司,论起官职来也是将军,但是能被他们直接称为将军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曹砯拧着眉:我今日刚回京,还未到将军面前复命。
两人正这么说着话,旁边拥挤的百姓一推,那值守之人踉跄了一下,当即也顾不得曹砯的解释,直接就手扯着人拉了壮丁。曹砯什么还没问出来,就莫名的担上了在前开路的职责。
而他们走的方向
京兆府?
这里头随便揪出来一个人都能把京兆尹压得死死的,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
曹砯很快就知晓了。
宛若虬结老树树干、遍布青筋皱纹的手握住了那鼓锤。
手的主人明明因为拄拐走了这么长的路,连身躯都有些颤颤,但是握槌的那一瞬间,那些细微的颤抖却突然止住,好似连肩背都挺直了几分。
楠木的拐杖倒在地上,老者拒绝了身侧之人搀扶,凭着那已经老朽到快支撑不住身体的双腿,蹒跚往前,一步又一步,最后站到了那一面鼓之前。
鼓外侧的木架随日月流逝蒙上暗沉,而鼓面上亦因为岁月侵蚀显得斑驳,就连鼓槌上蒙的红绸,都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而没有了最初的鲜艳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