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央虽然避开了视线,却仍旧察觉到沉重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
谢央忍不住又抬起头来,老者眼中的含义太过复杂,他看不分明。
在这眼神下,谢央几乎错以为,祖父像下一刻就要叫停,或者上前拦住,但是他并没有。
直到杖责停下,母亲含着泪扑到他身边,祖父却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也只是看着。
祖父看的是谁?
这突然冒出的疑惑在母亲的哀哀哭泣声中被打断,谢央只得先缓言安抚住母亲。
他本以为今日之事便到此结束,就连谢母都已经招呼着人,想要把儿子带回房中,却不料
跪下。
这次谢母终于忍不住了,她顾不得丈夫先前的阻拦,带着哭腔分辩道:爹!!阿央他刚挨过打,不能再跪了!!
谢父迟疑了瞬间,虽也意识到父亲坚决,但看着儿子现下的惨状,也忍不住出言劝阻。
谢太师不为所动。
老太爷在谢家的威严无人可以动摇,纵然谢父谢母再千万般不愿,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带着一身伤、嘶着气重又跪到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
谢母几乎忍不住,捂着脸哭倒在丈夫怀中。
谢父看向自家父亲的眼神中也忍不住带了些埋怨。
然后,却看见、老太爷拄着拐,一步一顿地挪到了儿子身边。
老者撩开衣摆、缓缓屈膝
爹?!
祖父!!!
京城世家里闹出的幺蛾子暂时跟楚路关系不大,他这边的计划倒是一切顺利,应该说有北府军在,敬宁王派出来的那些小鱼小虾根本构不成威胁。
与其担心那些,他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以免被秦壁发现了,追偿父债什么的。
呆在郴山书院确实是个好选择,他不必在邝嵂城中东躲西藏。
楚路拨指算算,这会儿离盗匪被剿的消息传到山上也已经过了三日,就算算上收尾,事情也该解决的差不多了,依照秦壁的性子,想必不会在此处久留,估摸着离开也就是这两日了。
但为保险起见,楚路还是决定在书院再呆上三天再走。
实际上,楚路这一路都赶得不是很急,毕竟庙在那儿、和尚又不会跑,身上的系统还日常在宿主耳朵边上念叨着休假休假,实在让人紧张不起来。
事实上,要不是柴诸意外被卷进敬宁王的事,他们这会儿或许会绕道鞠州,看看霞染鞠山的盛景,不过这会儿看看林间的山清水秀,似乎也不错。
有个苏清之日日在耳边念叨,楚路这会儿竟也觉得这地方不错。
倒是苏清之这一波关于书院选址的彩虹屁,意外刷到了系统的好感度,系统好几次在宿主耳边提醒对这个小孩儿好一点。
倒也不必系统特意提醒,楚路本就对对方观感不恶,这是个性格正直的好孩子。
就是倘若在某些地方能不那么执着就更好。
自从发现楚路临摹本领一绝之后,这位的课余活动就变成了带着楚路满书院的乱窜,去找当年霍相留于此地的墨宝,再由楚路临摹一份、以作收藏。
楚路: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留了这么多字在这里。
或许一开始确实没有这么多,但架不住有夫子和学生一年年地添砖加瓦
因为对情况的错误预估,答应得太过轻易,导致楚路这几天都被拉着在书院四处奔走。不过硬要说的话,倒也不怎么觉得麻烦。毕竟临摹的是曾经自己的字,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
倒是苏清之,他看着自己日益变厚的收藏,忍不住发出幸福的喟叹
不愧是言弟,这字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楚路:
其实你若是想,把它当真的也无妨。
这会儿,楚路正等在苏清之屋内,他不是第一次看这间挂满了字的屋子,却仍旧不太适应。
明明没什么摆设、却硬是以墨迹营造出一股拥挤感。
楚路忍不住心生怀疑:睡在这样的屋里,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不过苏清之显然并没有这个困扰,他在屋中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可悬挂空缺,将手中这幅墨迹未干的卷轴悬挂了上去,这才转头回来,催促着楚路赶紧往讲堂的屋舍去。
楚路现如今外貌的年纪,本就跟这些学子差不多,再换身相似些的衣衫,已经有好几次被书院里的夫子错认作学生,苏清之几个觉得好笑又爱玩闹,竟直接拉了出楚路同去听课。
楚路没拗过,只能换了身长衫,混到人群里,一时更分不出来。
课上还被夫子点了几次名,陌生的面孔惹得同窗学子疑惑侧目,而那几个知道内情的在旁边笑得肩背一抖一抖的,还被夫子拿书卷敲了几下头。
楚路配合了几次,后来觉得实在胡闹,便不肯跟他们同进学舍了。
但是这会儿他有点庆幸苏清之的提议了。
就在他们前行方向的侧边,留着一把花白须髯的山长正引着两个人往前。
苏清之也看见那几道影子,眺望了一阵儿,辨认出来人,不由幸灾乐祸:刘长庭那小子又闯什么祸了?竟然让山长把他爹请来了。
顿了顿,又道:刘知府旁边那侍卫真威武,刘长庭估计还不过他一只手拎的。
听闻苏清之这话,楚路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一时复杂。
侍卫?
就苏清之这没眼力劲儿,那次在茶馆后巷里就算挨揍了也不冤。
楚路看着旁边青年满面兴奋、似乎跃跃欲试地想凑过去看热闹,不由轻轻扯了一下对方,低声提醒道:走吧,快迟了。
苏清之哦哦哦的回过神来,满心都是对不能过去凑热闹的遗憾,一时甚至都没注意旁边同伴略微凝重的神情。
楚路略低略下头,眉头却拧起。
秦壁?
他怎么会来这儿?
第63章 权佞33
楚路真是怎么都想不通, 秦壁解决完杂兵不赶紧趁机往阳野去,闲着没事来这荒郊野岭的书院做什么?他可不觉得对方有什么踏青出游的兴致,而且这都到了夏天了, 还踏什么青游什么春?
苏清之似乎非常想拐弯绕路、过去听听热闹, 却被友人带着, 走了去学舍最短的直线方向,一时脸上颇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