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1 / 2)

可事实上,他确实是醒了,虽然待遇堪忧,但暂且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他这次是真看不懂孟午打算干什么了。

没有生命危险这点,或许值得商榷。

柴诸看着眼前这碗混着奇怪不明物、黑乎乎脏兮兮的粥,还有旁边那碟泛着奇怪馊味儿还长着毛的小菜。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得赶紧把这些东西吃了。

他已经整整三天滴米未进,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等他知道他养兄到底有什么打算,他自己就得先把自己饿死。

然而他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胃都在抗拒这个选择。

柴诸这几天也不是没有强迫自己尝试过,一旁角落里为监牢里恶劣气味添砖加瓦的呕吐物昭示着他的努力。

柴诸端着破瓷碗里、看起来似乎更安全一点的粥做着心理建设。

就在他准备闭眼仰头,准备把这碗不明物一饮而尽的时候,旁边的门突然哗啦啦地摇晃起来。

柴诸本就饿得头晕眼花,经这一吓、手一抖,不慎将这碗从颜色到气味都很奇怪的粥直接泼了半碗地上。他心情一时复杂,也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难过。

柴诸:

往好处想,起码没泼到衣裳上。

这鬼地方可不提供沐浴更衣,他就这一件衣裳,穿了这好几天其实都有点馊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添点儿别的奇怪味道上面。

那边哐啷啷的声音持续了一阵,一直把狱卒引了来。

柴诸看着过来的狱卒,又有点儿牙疼。他现在非常确定抓自己过来的不是普通山匪,就算是山匪也跟上次那黑云寨不是一个档次的。

比起山匪来,柴诸或许更愿意称他们为兵匪。

柴诸头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着是自己的眼神不好使。

要真是那样,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柴诸实在想不通,他就普普通通去京城看个爹,怎么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遇到的问题一件比一件让人头大。

还有就是,这些人和孟午到底什么关系?抓他来、把他关在这儿又想干什么?

不解之事一个接着一个,疑惑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柴诸觉得自己这会儿大概得跟他远房的言弟借个脑子,才能捋个通顺。

柴诸思索这会儿,狱卒已经走到他旁边牢房,里面正是那位哐当当拽着门试图引起注意的大兄弟。

那位蓬头垢面、被头发遮了大半脸的大兄弟瞧见来人,颇不客气地吩咐:酒!给我酒!

他一开口便是醉醺醺的酒意,显然还未从醉中醒来。

不过这理直气壮又居高临下的态度,不像是阶下囚,倒像是什么大爷。

而且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就他这态度,还真叫他把酒要来了。

等再一次看见狱卒默不作声地拎着一坛子酒回来,从送食的小窗递进去的时候,柴诸已经一点都不惊讶。

他呆在这儿三天,早就掌握了旁边这位大兄弟的行动规律了。

这其实一点难度也没,这位大兄弟醒了就要酒,喝完了就呼呼大睡。别说吃饭了,柴诸都没怎么看见对方去解决生理问题,真是位神人。

柴诸深信,不管什么地方,能拿到特殊待遇的人一定有两把刷子,就像黑云寨时的霍言。故而,柴诸对旁边这位兄弟一直保持着一种敬畏态度。他也不是没试图背着狱卒偷偷与对方搭话,但是几次尝试都铩羽而归,就如同现在。

那位酒兄一把夺过酒坛,仰首咕嘟嘟地往嗓子眼里灌,不多一会儿,一整坛都见了底,他连收都没收,直接把坛子往旁一扔,人则是一头栽进了那团脏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稻草堆里,不消片刻,鼾声响起。

柴诸: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到底要怎么和一个不是喝酒就是睡觉的醉鬼搭话?

柴诸相信,就算是霍言在此,也很难想出什么更好解决办法。

逼仄的监牢里酒香蔓延,暂且压下了其它的诡异味道,对里面的居住环境做了短暂的改善,就冲这个,柴诸觉得自己就该对这位酒兄多些包容。

狱卒满脸不耐又强忍着在外待了一会儿,敲了两下牢门、却见那人果真睡了,虽是骂骂咧咧、但却很是习以为常地进去收了酒坛子。这模样越发像客栈里上菜端酒的店小二了,那个喝完就睡的可真是个大爷。

但是,柴诸觉得这还是比不上他远房的言弟。

想当年霍言在黑云寨里,可是第二天就得了笔墨纸砚伺候、又是兽皮又是软榻,接着更是没过几日的功夫,就把整个寨子搅得一团乱。

柴诸:

这么一想,好像显得霍言没什么良心的模样。

但跟一群作恶多端的山匪哪有那么多良心讲?

总之,柴诸颇具优越感地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醉鬼。

这人不行,只要点酒算什么本事?想当日,霍兄可是直接带着他大摇大摆地从山上下来了。

柴诸心底暗自得意了半天,却发现他其实没什么好高兴的。他现在这情况,最好祈祷旁边这人是位霍兄第二,要不然过不了几天,不等他知道那些人的意图是什么、他就得把自个儿生生饿死。

只是

他盯着那个人,从对方盖了一层厚厚泥垢的脚踝往上,看见的是不知道原本什么颜色、反正现在就和他身下稻草一样是灰黑色的破烂衣裳;再向上、黑黢黢的脖颈上似乎被主人挠了一下、露出三道深浅不一的白色印痕、估摸着是这人原本的肤色;散乱的头发和好像从未打理过的胡须纠缠在一起,被成分不明的白色结块黏在一起

柴诸:

他越是细看,越觉得头晕目眩。

明明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甚至使胃壁互相摩擦,可是这会儿,他却仍旧泛上阵阵呕意。

他刚才竟然把这个人和霍兄作比。

真是失心疯了!

不行,他得自救。

被这个自己未来可能经历的境况结结实实吓着了,柴诸顿时生起了熊熊的求生欲。

想想霍兄当时是怎么干的?

他记得第一步,先引起看守人的注意。

柴诸刚要有行动,但等是手搭在了监牢门上,目光就落到了对面那个空荡荡的牢房里。

浅色的稻草堆上有一团刺目的黑色痕迹,不是污渍、而是干涸了的血痕。

那里本来住这个和柴诸差不多前后脚到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显然勇气可嘉又富于抗争精神,坚决抵制监牢里的不公待遇,在第一次看见柴诸隔壁那位大兄弟要酒成功后,就拼命摇晃着牢门,骄矜地吩咐着升平炙、鸡髓笋、胭脂鹅脯、茄鲞等等一系列吃食。

然后就被带出去了。

对方吃没吃到茄鲞柴诸不太知道,但是等他再被抬回来的时候,差点成了一条鲞。

这位鲞兄弟断断续续痛呼了半宿,等到了后半夜就彻底没了声气儿。

第二天一早,在狱卒骂骂咧咧晦气的不满声中,柴诸听见了钥匙叮铃碰撞、锁链哗啦,然后便是窸窣拖拽的动静。

狱卒的动作必然十分粗暴,柴诸都听见了肉体撞在硬物上的闷响。

但那位乍乍呼呼、从进来就没安静过的大少爷,这次却一点动静也发没出。

这会儿,看着对面那团暗色的血渍,柴诸干咽了一口,抓在牢门上的手一点点松了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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