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欣尧彻夜犹豫过,是否要向俞更寅彻底揭发吴海的“罪行”,出于义气他应该尽早办成这件事,不让最好的朋友在一段不对等不真诚的感情中越陷越深。可惜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仅仅是单纯撞见了红杏出墙,当事人之一甚至是他自己本人,总不能大喇喇地拍着人家肩膀说:“hey,哥们对不住了哈,不小心把你绿了,还是你对象先动的手。”
此外,张欣尧也对吴海有些莫名的期待。
他曾期待吴海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向自己如看向一个再也无法保守的秘密,这样他获得了隐秘的胜利感,总不至于觉得自己和一个Omega比人渣都输。张欣尧认为吴海会求自己,无论是用上流还是下流的方式,以此继续维持表面的和平。可现实中吴海出乎他意料——不知是出于哪种原因,那人执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张欣尧难得卡了壳,一时上头把话放了出去,再就已经挽回不及。
“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俞更寅撑着头笑,浑不觉有什么大事,这样便让知情者更愧疚了。张欣尧冷不丁破罐子破摔地想:就这样吧,正好懒得纠结决定,一个炮友而已,怎么比得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呢?
“切,我的秘密多了去了。”
热身时张欣尧还觉得自己和俞更寅打未必会输,开赛十分钟之后,大抵没太大改变,只需要把“未必”二字去掉罢了。他没料到外科手术是那么磨炼人身体素质的修行,俞更寅穿着一身碍手碍脚的休闲衣裤,手表都没摘,防球防得游刃有余,扣篮扣得人怀疑人生。
上半场结束,俞更寅给张欣尧拧了瓶水,问:“还打吗?”
张欣尧抢过矿泉水水浇了自己一头,十度不到的天里任冷水滴过脸颊,闭着眼睛沉痛地问:
“小俞你说,国外他们和我打球,是不是故意让我的?”
“说不准。”俞更寅把干毛巾扔到张欣尧脑袋上,对朋友不雅且不养生的习惯见怪不怪:“自己擦擦。”
下半场不了了之,用张欣尧的话说,势均力敌可以继续,但自取其辱不必。
回到俞更寅家正巧临近饭点,换鞋的时候张欣尧就觉得哪怪,反应半天才想起屋里少了股甜味。
没有了Omega,好像连室内空气都冷了几度。
正巧来了一通电话,俞更寅接起一瞬间脸上立竿见影洋溢起一股子傻笑。
“宝贝,今天顺利吧!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排骨和豆角。”
“在,当然在,我们嗨了一整天,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呢。”
“呃……哦哦哦,那边要很晚吗?”
虽然听不清另一头在说什么,但透过只言片语和俞更寅逐渐缄默的语气,张欣尧也大概猜得到:
吴海先问的自己在不在家,要答案是在的话,他就碰巧临时有事了。
“吴…小海不回来了?”
“嗯,之前从没他因为工作耽误到很晚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等了候了一天的爱人在晚饭前递来一张假条,俞更寅心里自然会有点失望,不过他调节情绪很快,遗憾失落马上转化为了对吴海的担忧,陆续在电话里追问了许多细节,确保那边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
医生温润的声音与职业有关,掩藏了许多波动,只闭上眼睛听的话,大概会觉得他心情还不错,没有烦恼难过,也不会给人带来负担。
厨房开着拉门,还能瞧见他低头洗菜,冷水流冲过手背,把皮肤激得微红。张欣尧觉得自己又没见过世面了,就不能找个保姆或者顾家的Omega?谁家主刀医生金贵的手还要洗菜啊。
为了厨房安全,这种时候张欣尧向来不会帮忙,所以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在喊风凉话:
“小鱼儿啊,你之前连土豆都刮不利索,现在这么贤惠。”
“当然是后来学的啊,”俞更寅说着,娴熟地把手边的莴笋切成漂亮规整的薄片,笑了笑:“小海也会做菜,但他画起画来不记得时间,我要是不会点手艺,饭点他就要跟我一起饿肚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心中一梗。
你不觉得你在这段关系的付出太多了?
张欣尧没有直白地问出心里话,而是换了个话题试探:
“话说,小海身上好像没有标记?”
Alpha能嗅到信息素气味,张欣尧察觉不对也正常。
俞更寅切菜的手一顿,朝张欣尧望了一眼,然后低头不着痕迹地继续手头工作。
“嗯,这不是没结婚嘛,还是要慎重一点,也没什么要紧的,但只要标记就是Omega一辈子的事情了。”
吴海的一辈子是一辈子,俞更寅的一辈子就不是吗?
张欣尧简直不敢相信21世纪的Alpha还会说出来“没结婚所以不标记”这种发言。别说深的,吴海身上连个临时标记都没有,天底下哪有这种情侣啊?
不知道吴海给小俞吹了什么邪门的枕边风,肯定就像
', ' ')('当年哄骗自己不要留印子那样,方便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张欣尧也知道自己欲言又止拖得太久了,各方面明明都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抉择,但在义愤填膺的间隙他总是莫名的踌躇,好像那个出口没有回转余地的事,于他而言其实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电视机在眼前五光十色地播着,张欣尧没怎么看看,只是把遥控器无意义地捏在手里。
“要不要吃个苹果?”
俞更寅拿起了一个艳红的富士,小刀有条不紊地替它削去外衣。
张欣尧不爱吃菜,很少在饮食上补充维生素,俞更寅因此时不时催他吃一些水果,只要剥好皮切成小块,张欣尧即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也会很诚实地把递到嘴边的果蔬吃掉。
张欣尧只是有点混,但不至于不识好歹。从小到大向来的迁就,他太知道俞更寅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俞,我跟你说。”
沉默的人忽然开口。
万事开头难,一旦把自己逼上梁山,之后就可以滔滔不绝地倾诉出来。他冷静地诉说时间线,就像汇报一场早已精心准备过的pre,从延误的航班,说到放纵的夜晚,说复杂也简单,有个心地不纯的Omega同他发生了热烈而亲昵的关系,本以为自此相隔天涯,却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再次见到了他。
“昨天,我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吴海。”
相连的苹果薄皮旋转三圈,断口还是随着血滴落到茶几上。水果刀锋锐的刃在俞更寅的食指割出一道狭长的口,张欣尧条件反射地把手边纸巾递过去,俞更寅没接,反而皱紧了眉头厉声呵斥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玩笑不好笑。”
果然不信,张欣尧暗暗叹气。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真心话大冒险,不是愚人节恶作剧,我更没必要造谣。早上的灯泡没坏对不对?因为灯只是吴海骗你的说辞,当时我就在卫生间里,他不敢和你说实话,不敢回应我的质疑,甚至听到我在家连都不敢回,吴海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小俞,你不觉得一切都很奇怪吗?你只不想承认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Omega就是个……”
“够了!”
话语被突兀打断,苹果随之扔到地上,带着血迹轱辘了一段距离。
张欣尧从未被俞更寅这样盯过,仿佛对面坐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温和派冷下脸都挺可怕的,但张欣尧不是怕俞更寅,他只觉得很心疼。
他情知自己是为了俞更寅今后人生开朗,而不是简单证明对错,对峙良久无果,张欣尧深吸一口气,率先缓和氛围:
“对不起,我刚刚不够冷静。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可能安心看着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空气冷了下来,俞更寅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水果刀划拉不出来什么严重的口子,但恐怕有一阵子没法做手术了。
“……我不信。”
张欣尧听俞更寅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相信吴海,和我自己的眼睛。”
无论张欣尧说什么,俞更寅都拒绝接纳,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也能理解,毕竟那么久感情在那,任谁都很接受。张欣尧没指望俞更寅马上领悟,但他不着急——
只要是事实,总有办法证明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