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杜员外叫家中小厮、妈子做了一桌精致的小菜,还亲自作陪,东扯西扯了老半天,才迂回地问道:“这两日辛苦几位道长了,不知可曾感受到几缕妖气?”
茯苓昨日一夜没睡,此时困得紧,一边吃着饭,眼睛都耷拉了下来。苏镜夕不愿拿主意,索性也低着头没说话。只有陆千琅撂下筷子,毕恭毕敬行了半身礼,道:“坐以待毙不是良策,今天我与镜夕到镇子里走走,穿大街过小巷,也许能寻得蛛丝马迹。”
老杜听言,立刻面露喜色,连连道:“好好好,那我给二位备两套寻常百姓的衣服。”
杜家是此地最大的富户,就连仆人丫鬟的衣裳也是绫罗绸缎,给他们俩寻来的衣裳自是差不了。陆千琅换好衣服出来,正见苏镜夕坐在镜奁前抿胭脂。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裙摆翩然,唇间眼角一点朱
红,清丽如仙子降世临凡。
听闻脚步声,苏镜夕放下胭脂,偏过头来:“我们今日去哪?”
四目相对,陆千琅无可抑制地心跳漏了半拍,怔了一怔,才道:“驿站客店、酒馆茶楼,总是闲言碎语最多的地方,不妨去看看。”
苏镜夕点点头,站起来一个侧身往外就走,裙摆飘然,如蝴蝶一般。
陆千琅眸色暗了一暗,跟在她身后。
镇子里最大的一间客栈里,三教九流、南来北往,操着什么口音的人都有。
两人在窗边寻了个座位,叫了壶茶,三问两问,便得知,尖齿岭绵延开阔,狼妖经常出没的地点正在最近两座山峰之间,一处僻静的山谷里。甚至有不少人都看见过狼群结伴同行,狼窝怕就在那附近。
青天白日,二人怕大战一场伤了过往行人,于是商议着先到山脚下等一等,待晚上鼓打二更,再上山捉妖。
干完正事儿,苏镜夕便提议在镇子里逛一逛。这里虽不及她穿越过的那几个世界一般热闹,但好吃的、好玩儿的也不少。从街头到街尾,日用百货、胭脂水粉、布匹绸缎是应有尽有。
苏镜夕买了些胭脂,又添购了些首饰,全收在锦盒里,由陆千琅给她抱着。二人不着道袍,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倒像是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眼看太阳下山,一些店铺也关门了。她逛累了,此处又不好施展腾翔之术暴露了身份,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陆千琅无奈,给她买了几块藕粉桂花糕包着,等出了市集,便背起她往尖齿岭方向走。
许是脂粉的缘故,她身上散发着几许荷花的清香,在这夏夜令人爽冽。
他力气大,脚力也好,背着她上山丝毫不费力,低沉的音色也未曾发抖:“从前下山,不见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今日怎的这么有兴致,也打扮起来?”
她环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问他:“怎么,不好看啊?”
“好看,很好看。”他把她往上托了托:“只是觉得新奇,今天不见,你像换了个人。”
“我啊,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苏镜夕在他肩膀蹭了蹭,感觉他的脊背明显一僵,才笑道:“你说,我在仙门,每日素面朝天,把发髻梳得老高,恪守清规戒律,并无半分逾矩,就算是成了仙了,几千几万年都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有什么意思?”
陆千琅闻言,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半晌,他问她:“那镜夕,你想怎么过?”
苏镜夕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纯真:“游山玩水,放浪形骸。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就这么无忧无虑地,活到那个车水马龙、有飞机有地铁的时代。”
后半句陆千琅没太听懂,于是慢下步子,问她:“有什么?”
苏镜夕本来靠在他身上,这会儿,倒直起了身子,道:“我告诉你呀,再过那么千八百年,兴许不会腾翔之术的人也能飞上天去。人们可以在地下坐着不用马拉的车同行。还有那种叫作手机的东西,我从千里之外跟你说话,你也能听见。”
即使是放在这个时代,如此异想天开的话,陆千琅也在静静地等她说完,又问她:“真有那样的好事吗?”
她在他身后重重点头:“自然是有的。”
言罢,她思忖了片刻,瞧着他背她背得辛苦,于是又道:“比方说现在,我累了走不动,就会有那种两个轮的,可以骑着走的车子,满大街都是,谁都可以骑,就叫共享单车。咱俩一人一辆车,你就不用背着我了。到时候咱俩骑到山脚,把车一锁,别人想从这山里出去的,也能骑走,是不是很方便?”
陆千琅被她灌输着完全不
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耳畔是她清泠泠如山泉叮咚般的声音,鼻尖是她身上好闻的荷花香,他将她托紧了些,道:“没有那些东西也好,我愿意背着你。”
苏镜夕听见了他的喃喃低语,心里暖了几分,别开头不再说话。
待即将行至目的地,她忽地又说:“其实咱们可以效仿共享单车,弄个共享马匹啊,现在马儿卖得那么贵,尤其是好马。若谁家有个急事儿,好马买不起,又着急送信,就能派上用场了。咱们可以选临近几个驿站做试点,交定金跟租金租赁马儿,等骑到下一个驿站,就能把马还了,若马无疾病无伤亡,定金全退,只收租金,多好。还可以开个共享月卡,共享季卡之类的。”
陆千琅笑得弯了眼睫:“怎么,你现在又想着要去做马匹生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