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
云翊正要下车行礼,便被陆之珩抬手的动作示意停下了。
“你回来的巧,我去你府上坐坐。”
说罢,陆之珩掀衣袍回到马车上。汪富海和敬文侯府的车夫相视一眼,回过神后各自调整马车方向,陆续启程。
敬文侯府就在端信伯府斜后方,左右不过几步路程。
很快马车又停了下来,云翊先行下车到太子的马车前,待汪富海掀帘请人下车来,他低头深揖补齐了礼数。
陆之珩虚扶了他一下示意免礼,进而扭头对汪富海吩咐道:“你去探听着消息,戚姑娘什么时候回府了,速来禀报。”
“是。”汪富海领命退下。
云翊不急着多问,先请太子进了侯府,一路穿过回廊进入后花园中阁楼。此处静谧清凉,无论是读书吃茶还是会客闲聊都十分适宜。
两人对坐桌前,下人奉上茶水和糕点后边退下了。
陆之珩还未开口,先听见云翊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云翊低头稍稍敛去笑意,才道:“方才我还觉着奇怪,殿下奉旨送公主离京,应当在城外同端信伯打过照面,怎么又到伯府来了?原来……是想见戚姑娘。”
被看破了心思,陆之珩也不同他遮掩,坦然问:“表哥与表嫂成亲多年,夫妻间恩爱协洽堪称京中夫妇之表率。不知表哥当年是如何与表嫂相知,又是如何讨得佳人欢心?”
“殿下要问这个,那可真是为难我了。”
云翊深深叹了口气,谁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室婚姻中多少掺杂着政治的成分。他只是占了幸运二字,所遇恰好是他喜欢的性子,平日也说得上话。
“若是真要问如何讨姑娘欢心,以我拙见,左右不过是围绕‘投其所好’这四个字。殿下可曾打听过,戚姑娘平素里喜欢什么?”
陆之珩默了。
她……喜欢什么?
明明前世相处十几年朝夕相伴,她衣食住行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此时此刻问到这个问题,他心下竟想不出个答案。
陆之珩垂下眼眸努力回想曾经一同用膳时有什么菜式是她偏好的,可她向来一样菜式最多吃三口,粥粉糕点之类的有什么吃什么,从不会挑挑拣拣。
沉思良久,他只能勉勉强强记起,她不喜欢姜。
除了吃,还有什么能辨别她的喜好?
云翊默默坐在对面,茶水已经饮下三杯,看着太子面上愁苦之色,轻声引导道:“殿下可知她平日闲暇时通常做什么?看书、写字,或是捣鼓什么小玩意儿?”
遗憾的是,陆之珩依旧无从得知。
前世,他很少见她有闲暇时。若是真闲下来了,也是一个人坐在月下神情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自嘲地想着,前世十几年夫妻关系真是失败至极。
“罢了,往后再说吧。”
陆之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即转了话锋:“这一个月,朝廷将心思都放在两国邦交之事上。今年新科进士中不乏名声在外者,倒是被掩盖了锋芒。”
“确实如此。”云翊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说起今年科举,我着实有些惋惜。秦则殿试所作那篇《军田论》分析得极其深刻,我原以为状元郎非他不可……竟只得了探花。”
陆之珩忖思片刻,沉声道:“这个秦则,入仕之前曾在戚明松军营中做过笔吏。”
云翊一怔,“他还很年轻啊,十九岁。”
“此人确实有些天赋。”陆之珩抿了口茶水,接着道:“秦则家贫,十五岁跟着戚明松进军营做笔吏,凭着些许俸禄补贴家用,戚明松看出他才学不凡,自掏腰包助他参加科举,第一年便考取了举人。三年前他就参加过春闱,一试失利,今年是第二次。”
云翊默默良久。
“如此说来,若无戚明松他恐怕没有今日。可若不是戚明松如今正当盛势……或许陛下会点他做状元。”
陆之珩放下茶杯,笑道:“不做状元未必不是好事,你看本朝历代以来的状元郎,有几个官运亨通了?”
“那倒也是。”
云翊抬眼观察太子的神色,欲言又止。
陆之珩察觉他眼神中的犹豫,道:“有话直说。”
云翊这才斟酌起言语,谨慎说道:“殿下,这秦则今年十九岁,戚姑娘马上十七了。秦则是戚明松识拔上来的,本就与戚家关系亲密,臣恐怕……戚明松有心亲上加亲。”
话音落,太子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眉心紧锁,神色烦闷。
云翊提起一旁烧开的热水重新沏一壶茶,“殿下若是真打定主意要娶戚氏女,何不先请陛下赐婚?成婚之后多的是时间相处谈情啊。”
陆之珩沉默不语。
他做不到弯下腰来求皇帝任何事情。
云翊道:“若是殿下不便开口,我可以请父亲代为上奏。”
“再等等。”
陆之珩心里总是有一块疙瘩,他还是想知道,这一世的戚铃兰究竟为什么如此抗拒他、甚至是厌恶他。
临近黄昏,天色将晚。阁楼中二人已经下完了两盘棋,才看见汪富海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