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汉白目眦陡睁,他只记得丁延寿刚正,却忘了对方老辣,放一个留一个,这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纪慎语更没想到,怔愣看向丁延寿,扑通一跪:“师父,让我跟师哥走吧!求求你了!”
丁延寿说:“你要是前脚跟他走,我后脚就一刀扎在动脉上,我去见芳许,我得对他认错,教坏了他的好儿子!”
纪慎语瞠目结舌,气头上,他不敢再求,生怕酿成弥天大错。跪着,抖着,视野中的丁延寿也在颤抖,而姜漱柳早哭得背过气去。
这父亲半生谦逊,独独以儿子为傲,半生自律勤勉,独独纵了惯了儿子二十年,现在却换不回一次服从。丁延寿垂下手,肺管子都要喊出来,热泪都要喊出来——“孽子!我以后再没你这儿子!”
纪慎语快要扛不住了,非要辜负一个的话,就扔了他吧。他起身摇晃丁汉白:“师哥……”抖抖索索中掉下一张纸条,是那晚他的答案。
丁汉白弯腰拾起,展开,上面写着——只要你不后悔,我一辈子跟着你。
够了,足够了,今天迈出大门,就算过往峥嵘前路坎坷,他都不在乎。父母、手足、家业……他什么都不要了!
丁汉白响响亮亮地说:“纪慎语,牵制我的东西很多,但都敌不过你在我心里头的分量,你是最要紧的那个,那其他就都不要紧了。我把话撂这儿,哪怕最后我落魄收场,也绝不服软低头。”
丁汉白对着天地父母跪了一跪,而后利落起身,在此时此刻依旧狂得不像样子。丁家家训,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他添上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53章 叫什么来着?
丁家大门, 丁汉白拎着行李箱立在门当间, 这次迈出去也许再没机会折回。
转过身,除却父母, 一大家子人都来送他, 哭的还在哭, 劝的还是劝。他低声对纪慎语说:“玉佩装着,袖扣也装着, 现在还不能带你走, 过不了多久一定可以。”
纪慎语神情痛苦地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师父师母,你放心。”
丁汉白瞄一眼其余兄弟, 半字嘱咐都没说, 有心的自然会帮, 无心的多说没用。张斯年已经在外面等他,他又看了纪慎语片刻,转身一步迈出了大门。
那一瞬间心绪顿空,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走出刹儿街, 张斯年倚着板车等在街口。“好歹是根独苗,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接过箱子放车上, 一摸便知,“收的古玩都装了?”
古玩、书、几件衣服,就这么些。屋里摆设的宝贝、南屋的料子,一件都没动。丁汉白离远一步,终于找到对象撒气:“推着破板车干吗?我是你收的废品吗?”
张斯年骂:“都被扫地出门了,你当自己是香饽饽?”
这师徒俩眼看就要共患难, 可还是没一句体贴的话,丁汉白扬手打车,逐出家门怎么了?他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和破板车并行。
张斯年一巴掌打下他的手臂,铁了心要治治他的富贵毛病。他忽然开窍,问:“我说师父,你是不是推着板车有什么企图?”
一老一少街上晃荡,走着走着,丁汉白觉出不对。没吭声,一个劲迈步,走得伤口都快崩开时到了文物局,就停在大门口,门卫瞧见他明显一愣。
这还不算完,张斯年把草帽一摘,啪嗒扣到他头上。“戴着,别趾高气扬的,哭丧着脸。”说完,用推车蹭脏的手掐他一把。
丁汉白强忍着,正欲发飙时望见拐来一车,驶近停下,车窗徐徐降落。怕什么来什么,是张寅那孙子!他腾地背过身,望向冒绿叶的枫藤,假装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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