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被直截了当说出来,祁念觉得有损颜面了,立即无声咳了咳嗓子,转而问道:“今天晚上什么?”
顾飒明闷笑一声,顺着他的意思,边走边说:“今天放学你得一个人回去,不用等了,到时候过马路记得看路。”
“你又有事吗?”
顾飒明看他,停顿片刻,还是说了:“我妈生病了,今晚我得去看她。”
祁念嘴唇张了张,周遭的环境令他有些许紧张,他尽力忽视旁人的眼光,小声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下午第九节课上完,顾飒明低头收拾抽屉,正好一次性把这学期被人硬塞来的那些纸纸屑屑清走,刚扔了回来,施泽就朝他使眼色,笑得不怀好意。
前门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女生转头轻喊了一声:“顾飒明,有人找哦!”
零零散散的教室里,还没走的人一边收拾东西、打扫卫生,一边分出点心神,密切关心着正在发生的八卦事件。
祁念从最后一排往前望过去——是昨天让他递信的那个女生,只是头发从一个马尾换成了扎双马尾的模样。
“勇士啊勇士,”徐砾现在每天都不着急走了,可能是因为换了工作,变得闲暇下来,经常走得比祁念还晚,“顾飒明这种性冷淡,还有女生敢来表白啊,啧啧,伤了那么多人的心,我看他以后迟早都要还回去。”
祁念听出了他没在说什么好话,冷冷地看他一眼,惹得徐砾赶紧道歉:“忘了您在了,可我说的不都是实话么。”
徐砾刘海稍稍挡住了眼睛,眯眯眼笑道:“本来一厢情愿已经怪不了谁了,还不准别人迷信迷信了啊。”
“你去替天行道,我觉得可以。”他说完乐起来。
祁念懒得理他一堆胡言乱语,目光还没摸到前门,就被前桌的何佳彦挡住了视线:“祁念,你还不走吧,就......我想问问你,这题到底选什么啊?”
何佳彦把卷子举起来,十分体贴地摆到祁念眼前,拿水性笔笔帽指着其中一题。
祁念缓缓吸了口气,决定先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他看了一遍题目,是中午做完了的:“选a。”
何佳彦拿来认真看了看,半晌道:“啊——我好像知道了!谢谢啊!”
“不用谢。”祁念回答时发现顾飒明刚好回来,再去看教室前门,已经空空如也了。
等祁念要尾随顾飒明离开教室时,徐砾原本百无聊赖地托着脸,见他要走了,过去一把扯住他,凑过去说:“跟顾飒明一起回家啊?行——那,今天数学作业有点难,别忘了明天早上早点来借我看看”
祁念才点头答应,就被徐砾压低声音半赞美半调戏道:“小漂亮你可真乖,真是便宜别人了,可惜,不然我肯定喜欢你了。”
祁念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慌张地左右前后看看,顾飒明已经下楼了,他蹙眉怒视徐砾一眼,转身拔腿就跑了。
留徐砾一个人待教室里肆意地笑了笑,然后走到靠篮球场的那一边窗户,往窗台上一趴。
祁念上气不接下气地往下跑,觉得左边23阶、右边24阶的楼梯实在太多了,虽然顾飒明答应过他,但祁念仍旧怕顾飒明嫌他太慢,已经先走一步。
离放学时间已经有一段距离,晚上住宿生的晚自习也远没开始,高二的教学楼一片空荡寂静。
祁念低头专心看着脚底下的路,其实相当于没看,于是他刚一头窜出楼道口,就被人一整个拦住,强大的惯性使他的头重重撞到对方身上。
他思维停顿了一秒,处于懵圈状态。
头也有点痛。
而当熟悉的那股气息萦绕满怀,钻入鼻子,抚在心上,祁念认出了是谁,顿时沉静下来,专心喘着气,平息剧烈起伏的胸腔。
顾飒明被撞得闷哼出声,往后退了两步,待人站稳,搂着人顺手就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掌。
祁念瞬间浑身僵硬,震颤了一下,下意识里把身体更往前缩,贴在顾飒明已经巍然不动的身上。
他原本跑下来就热得满头薄汗,现在又惊又羞地埋在顾飒明颈脖处,体温与体温相碰相融,热度攀升,将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下次记不记得看路?”顾飒明边问,边有些后悔。
祁念虽然很明显与外界接触不足,社交相当于封闭,还是一副少不更事的稚气模样,但再怎么也是个同样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
况且他连整治顾飒清,通常一个严声厉色就差不多了,也没有使过这一招。
顾飒明也很热。
祁念看着跟他相差悬殊,此刻热乎乎的一个扒在他身上不肯动,很有存在感,头顶的软发刮蹭在他的下巴和脸边,让他又痒又不知如何是好。
顾飒明没站多久,在引来学校里其他人的目光前,把装着鸵鸟的祁念从自己身上慢慢剥开,让他呼吸通畅一点。
傍晚的操场上的风吹过来,呼在祁念滚烫的脸上,把他身上已经不太规整的校服吹得熨贴在前身。近处的空气里是安静的,只有隔着好几道墙壁的篮球场上传来声响,与他们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参差错落在耳膜上。
祁念向来煞白的肤色,晕染上了一层从内透出来的绯红,衬上那双被热气熏得氤氲的眼睛,和额角鬓边汗湿的乌黑碎发,成了直挺挺站在将落未落的斜日余光里一抹漂亮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