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起先还哄,哄着哄着烦了就把他扔在沙发上,任他哭闹,反正家里也没第三个人在。
小祁念连着徒劳无功的哭闹了好多天,喊到小嗓子都有些哑了,直到一次被口水狠狠呛了一下,就好似明白了。
他就是喊破喉咙,喊得惊天动地,都不会有人来抱他哄他,也没有人晃着小太阳来瞪一瞪他了。
“小少爷不哭了,这才乖,爸爸妈妈都去找哥哥去了,”刘妈这几天被哭声哭得头疼耳鸣,见人安静了,她这才抱过愣愣待在床上小祁念,摇摇晃晃带他下楼到客厅里溜达,边喟叹道,“大少爷太可怜了,怎么就这么跑出去丢了,现在人都还没找到,真是能把人急死啊。”
刘妈从祁文至还在部队当兵开始就在祁家当保姆了,何瑜生祁洺的时候她都一直在边上伺候着。
倒是祁念,是夫妻俩当时在外省公司那边生了才带回来的。
她从穷山僻壤里出来到城里打工,只觉是万幸能得了这么一个好去处。
即使刘妈目不识丁,好在手脚勤快。她带着些守旧愚昧的习惯,很明显的一点就体现在称呼上,先生太太的倒还不见怪,可刘妈对祁洺祁念坚持以大少爷、小少爷相称。
开始何瑜还打趣过她,但也是默许态度,后来听着听着顺耳,也时不时跟着叫了起来。
两个月后,何瑜先回来了。
只两个月,她看起来老了好多岁,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何瑜叫来刘妈:“把小少爷看好了,以后没事不要带出去,幼儿园就近着找吧。”
刘妈不止是唯命是从,而是打心底嗟叹,连忙应道:“诶!诶!太太放心,我一定看住小少爷。大少爷的事,您也别太着急了。”
何瑜一听眼泪唰唰就下来了。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看上去比什么都要脆弱不堪。
直到祁念上小学。
那天放学后,他还在新小学宽敞的操场上看了看高年级的一堆人踢球,直到刘妈寻过来把他拉回了家。
这天何瑜傍晚回来了一趟,神色严肃,朝祁念看过来的目光很凶,然后只匆匆回房拿了点东西就要走。
祁念从没有看见过笑着的妈妈。
他坐在餐桌上,看见妈妈临走前打开门,目视外面良久,转而朝刘妈说了些什么。
隐约听到是在说哥哥的事情。
妈妈一直在找哥哥,他知道。他们都很忙,都很难过,他也知道。
所以祁念一直懂事得过分,除了大人的说教,更多的原因,只是企图用不哭不闹来得到关注——从对他而言虚无缥缈的哥哥那儿抢夺一点关注而已。
或者说是偷。
他如同一个太过老实的窃贼,如履薄冰,心有惶惶地想着,不用跟幼儿园那些小伙伴一样,我只要一点就好了。
在学校里确实很奏效,所有老师都很喜欢他,甚至会故意逗他,多照顾照顾他。
可回到别墅,却不太管用。
那天祁念完全听清了的是最后一句话。
“别让祁念到处乱跑,祁文至不管我也没精力管了。”
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了什么。
得是怎么个别到处乱跑法,让祁念从此再也没能踏出过家门。
祁念立在赤木色的楼梯上,朝下俯瞰着所有人,在那张脸上看不到别的,但就是与之前的都不一样,更冷更绝望,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委屈。
良久,他什么都没说,他也说不出什么,就那么继续朝上走。
没有人再揪着他不放,祁文至见了也只是转身点上了一根烟。就跟寻常家里小孩子闹别扭了冲回房里似的,但感觉怪怪的。
顾飒明看着那背影,突然心里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下午何瑜和祁文至要陪顾飒明再回去,跟这些年把自己儿子养育长大的“养父母”一起吃顿晚饭,算是尽点礼节,做个正式的见面和感谢。
然后顾飒明就要回祁家生活了,连带身份户口都要转过来。
祁念站在二楼走道的窗帘后,脸上被阴影衬得半明半暗。他看着何瑜扶着顾飒明的手出了门,三个人坐着车从院子大门离去。
作者有话说:
何瑜不是亲妈
第八章
“小少爷,”刘妈在身后冷不丁喊道,“别看了,回房吧。”
祁念躲在窗帘后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
刘妈过去扯过他的手,将他带回房里,边说:“太太跟我嘱咐了一些事情,让我好好跟你说说。”
祁念被松开,便自顾自地缩坐在椅子上,一张背弓成一团,拿出数学书后写写画画了起来。
刘妈也不管,她得了太太的吩咐,虽然只有简单两句,但并不妨碍她顺着意思发挥:“你好好听着,大少爷就要住进来了,太太也会跟着住回来,所以门就不会上锁了,但也别想着乱跑,就好好待在屋子里,知道了吗?”
祁念只有手上拿笔演算着题目,侧脸看去纹丝不动。
“陈老师是之前就被辞退的,小少爷你也知道,太太是担心你,哪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自己的孩子再丢了一次?”刘妈喋喋不休地讲着,自认苦口婆心,道理十足,“不过现在大少爷找到了,之前那些规矩都不会做数了,大少爷是你哥哥,刚回来,你别对他使脸色,别去打扰他,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