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李昀峰将簇拥在旁边的封刀盟众人打发走,步入司徒小书的闺房,里头不过一几一床一凳,甚至清苦,司徒小书和衣而睡,面上显露出几分扭曲和狰狞。
只是略一打量,李昀峰就转过头,朝跟自己后头进来,满眼期盼的龙灵儿摇头叹气,“这下糟糕了,这副样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咦?”龙灵儿大惊失色,“不是已经封禅成功了吗?那样怎么办?”
李昀峰苦笑道:“因为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先拿好处后付钱啊!”
昏迷不醒,司徒小书反反覆覆在做一个梦,重现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幕。
那一晚的记忆,一丝一缕都从脑海的深处涌现,交织在一起,组成画面,在脑海中呈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那是父亲对战妖魔归来,素来节俭的母亲,难得地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享受团聚而幸福的时光。
幼年的自己,正享受着罕见的大餐,却陡然觉得痛!
发自胃中,向全身蔓延的剧痛,足以让人撕心裂肺,自己当即疯狂嚎叫出来,跟着,鼻中溢出黑血。
父亲与母亲见状,俱是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桌子,围绕自己身边,母亲搂着自己,不住呼号,父亲则不顾早先战斗的伤势未愈,强运力量,稳住女儿的心脉、气血,要尝试替女儿逼出毒力。
然而,父亲的眼、耳朵,忽然也滴下黑血,开始毒发,因为伤势严重加上不顾自身的运功行气,他的情况一下就比自己更恶劣,近乎等若丧失了力量。
这时,背后的母亲突然松开了手,绕到父亲背后,抽出一把短刀,发疯似的朝丈夫砍去。而不敢中断输功的父亲,只能待在原地硬撑住,一面为女儿输功镇毒,一面顾忌着伤到妻子,只能做些微弱抵抗,没有办法逃走,连叫喊的声音都被房间里预先布好的禁法封住。
幼小的自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傻了,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忽然发疯,大喊大叫,挥舞短刀,力大无穷,六亲不认地攻击丈夫和女儿。
而父亲为了保护一双妻女,不能还手,也不敢动弹,苦苦连挨了十几刀,血流如注,始终顾忌,不敢伤了妻子,只能踉跄躲避,焦急呼叫,试图唤醒昏乱的妻子,或是唤来帮手……
一身是血,摇摇欲倒,父亲苦心周全的凄惨模样,让人看了只想落泪,别说是那时,即便现在,看着他的形象,自己仍是胸中酸楚,眼眶发热。
……曾经,爹爹是那么拚了命的想保护我,却为何……现在父女关系变成这样?
想不通父亲的动机,但梦境回忆中的他,苦苦挣扎,却徒劳无功。精心准备的杀局,房屋四壁早就布了法阵,半点声音也传不出,绝望的父亲拉着女儿,尝试夺路而跑,却被紧锁的大门和法阵,挡了下来,而他……已经脱力,只余下最后一击的力道。
面对穷追不舍,如癫似狂的妻子,事情就这么走到最后,终于,为了保护女儿,已经伤重濒死的丈夫,狠心挥刀,一击将已经理智尽失的妻子断首。
看见母亲血淋淋的头颅,在眼前飞了出去,孩童的自己虽心肺绞痛,却顿时呆若木鸡,不能接受发生在眼前的种种现实。
……明明好像才只是不久之前,一家三口还开开心心地吃饭,感受着乱世里难得的安宁和小小幸福,怎么一转眼间,竟然就家破人亡了?
小小的孩子身心俱疲,就这么昏了过去,而后来发生的事,自己只依稀记得,最后的画面,是父亲浑身是血,眼中悲愤,泪水横流,抱着母亲头颅,放声哭号的样子。
噩梦,把原本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悲恸,重新翻起,但遥遥观看这场梦境、这段回忆的自己,却再没有半点悲痛惊惶,整个人仿佛超脱其外,非是梦中人,仅仅是一个旁观者,站在鲜血淋漓的庭院之中,没有悲喜,只存疑惑。
……我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因为到该了解的时候了。”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说不出的威严,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许或是在梦中的缘故,司徒小书对这个莫名声音,没有一点质疑戒备,任由他继续说。
“许多时候,事情并非表面的样子。现在的你,已经有足够的认知,去判断真伪,可以再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