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盗这个称号,在人们的理解中,总是与各种风流韵事勾连在一起,各种传奇故事,千百载都为世人羡慕,可迅雷神盗却着实不符合世人的期待。尚盖勇洁身自爱,从来不闹绯闻的作风,让人觉得讶异,而和他挚友韦士笔的糜烂私生活相比,这两人根本就是冰火极端。
在心里,尚盖勇有时候也难免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些年来并没有特别想要保持单身,也并不抗拒任何自然发生的感情,或是学队员那样追求一夕之欢,这些事自己其实都不反感,但……也说不上为什么,每当事到临头,自己总是会觉得兴味全无,想要抽身。
……或许,这些年来,在自己心里,就真有某个人,某道身影,让自己始终未能放下。
然而,这也已经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乱世之中,时局变化极快,转眼间已经沧海桑田。昔年落魄的自己曾以为,江北袁家的千金小姐高高在上,是自己永难触及的存在,但怎么都想不到,前后才没有过去多少时间,甚至还没等碎星团茁壮,自己成长起来,江北袁家就在妖魔战涛中沉没,连着几场大败仗,伤亡惨重,族中精英为之一空。
当初自己被阿山从袁家的追兵救下,一起遇到了那个人,跟阿笔,小妲一起开始了土鸡瓦狗也敢碎星的救世之旅。最早的时候,自己心头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救世,成为让世人敬仰的英豪,自己要回到袁家,跟七小姐把当初的事情说清楚,然后……
然而世事何曾顺过人意,自己还未成事,妖军、魔军就连袂打进江北,来回血洗几次,当自己得到消息,袁家已破,祖地被妖魔拿下,主要成员都被杀尽,仅有少数分枝旁系逃亡外地,而自己心上的那个人儿,早就随着这连场动乱,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正在帝国的南方活动,潜伏盗物,险死还生,受伤不轻,得知消息后,已经是事后多日,那一瞬间的惊愕,有如晴天霹雳,让自己久久难以镇定。
……但如果自己一早知道,又能如何呢?
……是要抛开一切,亲自去江北救人吗?还是去送死?生不能一同,死却在一处,自己心中是不是也曾有这种念头呢?
……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救呢?当初在袁家时,自己盗物被发现,逃回来却在七小姐小院门口,遭遇大队人马伏杀之事,虽然并不怪任何人,但要说心中没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往者已矣,这些属于过去的事,多思无益,自己身边还有更多已亡故,又或正在自己带领下迈向死亡的战友,还有无数的遗憾正在累积,岂能尽如人意?
无论如何,自己留着此身,多杀些妖魔,多救些百姓,七小姐也会为我开心吧?
冷月孤影,荒草间独酌,尚盖勇就这么收拾心事,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隔日的战争。
到了后头,碎星团已经势大,作为抗魔先锋,串联各地的抗魔势力,共同作战,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夺回了很多人族失地,但妖魔的反扑也非常激烈,双方在大地上恶战连场,各据半边天,而终于尝到失败苦楚的妖魔为了进一步打击人族,也堪称手段尽出,不但有众多妖王、魔将压阵,在正面战场上屡出重拳,还怀柔兽族,要拉拢为己用,合剿人族。
除了这些,妖魔在背后的高层授意下,分别开始对人族进行“感染”。妖族擒捉俘虏圈养,透过血肉交流、蛊虫植入,进行肉体改造,将人予以妖化;魔族则更胜一筹,直接以能量污化、心魔滋生等诡秘手段魔染人族,虽然见效较慢,却难以捉摸,常常连当事人自己都没察觉,就身遭魔染,而且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捉到目标,委实让人无从防范。
这种不见烟硝,发生在身边,难以防范的战争,委实让碎星团伤透了脑筋,成天处于敌友难辨的恐惧中。
自己的第三大队,也渐渐开始为了这些事情而手忙脚乱,听说阿笔那边也焦头烂额,估计只有小妲的第二大队,才没有相关烦恼,反正第二大队里头都是死人,没有背叛问题,妖魔也没有能耐从小妲手上夺取死灵的控制权。
除此之外,连年战乱造成的难民问题,也非常让人头痛,那个人替碎星团订下的核心目标,是救世,附带的但书却是:先救世,后救人,必要的时候,为了救世,就是害了人也没关系。
以此为一切行动的大前提,作为战争集团的碎星团,哪可能主动去收容难民?事实上,在被帝国忌惮,背后扯后腿,断补给的情况下,碎星团也没有救人的能力。在自家米桶都没什么余粮,财政问题总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分出钱粮赈济百姓,别的不说,阿山和阿笔恐怕都要红着眼睛,抄起刀子出来宰人。
倘若再想到阵亡战友们的抚恤问题,就连自己都想抄刀子了……
因此,听到又有难民拦路,想要请碎星团庇护与分粮的时候,自己不禁瞪着那名报信的小兵,看着他冷汗涔涔,没好气地开口,“我记得,这种事情团里应该都有既定流程,需要报到我这里来吗?”
“可……可这次不一样,尚队,队里有很多的孤儿病童,还有很多老人。”
“……哪次没有?这次很特别吗?”
“这……这……”
报信的小兵迟疑难言,最后才冒出一句,“尚队,难民之中有一位,说是您在老家的夫人,旧时闺姓袁,家乡遭遇魔劫,不得已背井离乡,带着乡亲想来投奔您。”
……什么?
如遭雷击,尚盖勇闻言全身剧震,下一秒,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消失,飙飞不见,对面的小兵吓了一跳,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嘟囔出声,“……还真的咧,是他老婆果然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