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错?哼,你敢说这小筑不是你的产业?”刘员外平素并不是没脑子的人,相反在贵人多的镇子上,他向来都是对谁都笑呵呵的,只不过这乡下地方,他才不信云客居的少当家真会吃饱了没事跑过来,且他今日也是瞧好了那匡月楼不在,才会挑着日子过来,柿子要专挑软的捏。
小筑的大厅里很乱,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茶碗碎片,迟未晚一身大红披风亭亭玉立,宛若一株鲜红的傲雪梅花,令人不由侧目。
她犹若凝脂的面上,一双杏眸寒冰霜,烟笼寒水的低垂眉,两相比对,有种奇异的惹人怜爱之感,这让刘员外有些心猿意马,不做儿媳妇,带回去做姨太太也是美得很。
“这闲云小筑确实是记在我名下,不过员外可能不清楚一点,小筑所有收入五成是我的,四成是云客居少当家的,还有一成乃是知县大人所持有。”
迟未晚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虽说将利润分出去,却也是实实在在给自己找了两个大靠山,那武知县虽是七品小县令,但在这扬武镇上却也算得上一霸,这官家也没几个敢惹,再说那匡月楼,虽不知他底细,但相处下来便知他不是寻常人,连武知县都要对其诚惶诚恐,说不定这背后又更大的官职。
“对了,我虽是乡下泥腿子,但也知晓何为仁何为义。我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从不觊觎他人财产,便是心有艳羡,也只想着自己要越发努力,而不是使用龌蹉手段去窃取。
你说我一家皆是女人,你说得没错,可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我父亲亡故之后,一家重担只能我们自己扛起,我们不骗不抢,又有那个地方做错了?竟惹得你这般泼脏水污蔑。况且哪条律法规定了女人不能做生意,我有想法有能力,为何非要屈从于男人的羽翼之下寻求庇佑?
在座的各位公子姑娘,想必也是有眼睛可以看见,纵使我与姐姐时常在小筑出现,却从未与哪个陌生男子过多接触,便是这段日子家中长工请假,我们亦是女扮男装尽可能低调的帮着记账,可是有招蜂引蝶?”
迟未晚人虽小,说的话却是句句砸在人心上。常来这地方便是读了些诗书的文人,或者是家中呆腻了想出来逛逛的小姐。这一番作为女子从商的言论落在他们耳中自然有极大的冲击力。
可这对刘员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他查过了,武知县虽说偶尔会过来,却也从不与她有过多的交流,迟未晚说什么武知县也有分成,分明就是吓唬自己。
如是一想,他便又有了信心,“虽说没有规定不允许女子从商,但从置地、造房、装修,需要多少人力物理,你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来这么多银钱?我调查过你们家,被那于家赶出家门的缘由就是你娘偷人吧,而且你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可是一分钱也没有分到。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突然多出来的银子定然就是――”
刘员外话说一半便嘿嘿的邪笑起来,露骨的眼睛上下瞟着迟未晚,惹得迟未晚一阵恶心。
“你胡说,我表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坏人!”莲花原是站在迟未晚身边的,可是她也听懂了这个大胖子男人的话,尤其是那眼神,让她都觉得很不舒服,想也不想的她便跳了出来,站在迟未晚面前挡着他的目光。
没想到这个容易害羞又胆怯的小姑娘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迟未晚有一瞬间的愣神,眨眨眼,确实是莲花挡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身躯只在自己的肩膀这儿,却是固执的瞪着那刘员外,心中不由得流过一丝暖意。
刘员外也愣了一下,瞬间又笑了起来,“哟,这是又找了个黄毛丫头,是想打小把她培养起来吧,这皮肤白的还真是不错呢。”
秀眉骤然蹙起,迟未晚将莲花拉回到自己身后,“听说只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别人。刘员外在扬武镇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商了吧,难不成您家中的产业就是利用女人得来的?那可真的是让我学到了。”
“再者说,这建造小筑的银钱的确不是由我支付,与那不远处的龙虾养殖场一样,都是由少当家出资,而我作为合作人,管着全部的运营,少当家这才分我一半的份额,您听懂了吗?我没钱,是少当家看得起我,拿出点银子来,开着玩的,只是没想到这玩却被我玩出名堂来了,比您花费十数年开个酒楼还招人喜欢。”
其实小筑的银钱是迟未晚自己出资的,不过后来要给匡月楼分成的时候,匡月楼硬是拿了一半的建造费用,说这样他才拿地心安理得。也正是如此,迟未晚才敢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他,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最后说的一番话可算是故意那刀子去戳刘员外的心了,因为她忽然想起,这刘员外不就是当初托人到自己娘亲面前探口风,想要自己两姐妹中的某个嫁给他儿子的那个人嘛。
而这人家中正是在扬武镇开了一家酒楼,生意勉强过得去,就一直经营了十多年,自打云客居与迟未晚合作以来,他们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是打听到迟未晚这个人,想来当时真的如于娉婷所说,又目的而来。而就是当初被拒绝了,才想了这么个损招,不过就如此战斗力,未免也太蠢了吧。
“呵呵,小小年纪生就了这么一副牙尖嘴利的的模样。那你倒是说说,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那云客居的少当家为何在这么多人里面非得挑中了你。前些日子,我们家可是怜你们母女身世飘零,想着给你些帮助,特地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你娘明明都已近答应了,还收了我们家得聘礼,这怎么转头就反悔了呢。”
说了众多,刘员外终于亮出了他的目的,抖着腿,斜着嘴,眼睛往上用余光蔑视的瞧了眼眼前的小丫头,跟他斗,嫩了点。就算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事,只要他一口咬定有,那就一定有。
第四十七章 来一耳光
聘礼?迟未晚从未听过张氏提起过这事,他们家之前托媒人来说是不错,可当时因为姐妹两都不答应,张氏也就提了一下第二天就拒绝了那媒婆,何来得聘礼之说?
“怎么,不敢回答了?这我倒是要让大家伙评评理,你们家收了聘礼,为何又翻脸不认人?我那儿子因为你们家反悔,茶饭不思,如今都消瘦得认不出来了,不然我又为何舍了老脸来问你们讨个说法。”
见迟未晚不说话,刘员外断定她不敢再跟自己争闹,这可是关乎女子名声的事情,任谁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说。就算这黄毛丫头牙尖嘴利,终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啊。
“你说我娘收了你的聘礼?”
清越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于娉婷在几个丫鬟得簇拥下缓缓朝他们走来,此时她已经换回了女装,湖蓝蝶戏花袄裙,手中揣着暖手,脖子上围着雪白毛茸茸的兔儿毛围脖,纵然冬天里穿得厚实,也依然难掩她袅娜的身姿,她比迟未晚年长了一岁,比之她更有一份少女的清韵。
刘员外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几转,“哎哟,姑娘,刚才情况过于混乱,不小心碰到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真是时刻都想着算计别人,刘员外这般一说,无论于娉婷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她被刘员外碰了身子,视为不洁,要么一辈子孤寡到老,要么就只能去刘员外家做妾了。
“员外郎怕是记错了,我们家大小姐只是扇了您一耳刮子,您是想动我们家大小姐来着,可是被我们姐几个给拦着了,您刚才碰到的可都是我们。”半夏性子泼辣,脑子也转得快,当即反唇相讥。
刘员外被说得一阵尴尬,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耳光,他这会恨不得上去打回来。可又转念一想,若是能够将她带回家,还不是要仰仗自己生活,也不知道在身下婉转求欢会是何种滋味。
“让刘员外失望了。”于娉婷见他面上一会怒气冲冲,一会又笑眯眯猥琐的看她,不由冷笑一声,“不过你说我娘收了你的聘礼,却不知你家聘礼何时送到我们家?当时可有人看见?又是遣了哪个媒人上门说亲?聘礼是何种东西?可还有单子在?对了,既然我们家都收了你得聘礼,我娘可是将我妹妹的生辰八字给你?”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于娉婷面上冷若冰霜,两姐妹并排站着,神情倒是十分相像。莲花站在迟未晚身后对两人敬佩不已,若是自己也有这样得胆子,又怎么会害怕爹将自己卖了,如何她也是不答应的。
“姐姐说得没错,我记得当时确实是有人曾打听过我们家,还说等我们嫁过去会将咱们手中的产业都接手了,省的咱们辛苦。可咱姐妹俩偏就是劳苦命,当时就拒绝了那媒婆,也不知这所谓的聘礼是从何而来?”
姐妹俩联手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尤其是这嘴皮子,就是乡下婆娘碰见她们都要绕道走,这刘员外偏还要送上门来,以为看起来无害的就真的可以胡乱对付,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就在上个月三十号,我们家可是拿了五百两银子。”刘员外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如此不要脸,居然还敢没羞没躁的问出这种问题,还大有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心中真是恨得很。
不过好在他来之前就做了完全的准备,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有可能发生的问题,所以这会对答起来也是一点迟疑也没有。
“至于是哪个媒婆,自然是镇子上最有名的花婆子,虽说你们家家世不好,可我们刘家也是正经人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有谁看见过,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得问你们村子里是否有人看见。”
满嘴的胡说八道,不过却是说得一脸认真,不知情的人还真的都要听信了他的话,围观者中有人不由开口道:“这刘员外乃是扬武镇的富商,家中有粮铺酒店,如若不是你们反悔在先,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继而做出此等失去理智之事吧。”
这般一说,周围也有人附和起来,看姐妹俩的眼神都变了,这让刘员外很是得意。
“怕只怕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见着好处就想巴拉到自己手上。”迟未晚回头看了眼说话之人,看着有些眼生,想来以前没有来过闲云小筑,也不知这人是刘员外带过来的还是普通游客。
“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在整个扬武镇的确都算得上多了,只可惜,这几个月我们家赚了些银子,压根就看不上你这点聘礼,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五千两我都不会答应。”继而又转头对着一旁的小厮道:“你现在去镇子上,让知县大人去请了花婆子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她将刘员外那五百两银子弄哪儿去了?”
小厮领了命飞快的往外跑,他是匡月楼训练出来的人,办起事情来稳妥得很。
“我已经派了人去请知县大人还有那花婆子,刘员外还请在坐一刻钟,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过来,这事情孰是孰非总是可以断断清楚明白。”迟未晚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这种人估计就是欺软怕硬,与他说再多,他也会想出别的由头来污蔑你。
刘员外曾几次去知县府衙,想要请知县吃顿饭,奈何这知县油盐不进,连个面都不曾见到,所以当迟未晚说这闲云小筑有一成是知县的,他压根不信,更别提让一个小厮去找知县让他办事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吓唬人嘛。再说了,那花婆子早就被他用五两银子收买了,只会照着他教的说,那花婆子一来,只会让事情更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