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需要你。”
他脱口说出这句话,等反应过来时,他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随后别开目光,不敢直视她。
“我知道。”微愣后,她又笑了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别人更需要你呢?”
他沉默着不说话,孟子清知道他在逃避。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继续说:“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被我拖累,西行,有些东西该珍惜的时候就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这些日子我已经看出来了,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或许有些是,但更多的,是亲人之间才会有的……”
“我没有,我就是对你……”
“别说好么,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要怎么面对……”抿了抿嘴,后面那个名字她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有些话,点到为止,她知道他懂得。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
等待他回话的孟子清始终含着微笑,面容愈发娴静温柔。
良久,他才瓮声瓮气的问:“如果没有莫离亭,你会接受我吗?”
孟子清摇头,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为什么!”
“如果没有他,那我便不会遇见你了,若注定就没有相遇,又何来的结局呢?”
如果没有遇见他们,她该是个普通的女子,嫁个爱自己的丈夫,和和美美过完一生。
只可惜,宿命如此,谁也逃不了。
燕十三顿时就不说话了,他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最后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想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不过,我想去个没人找的到我,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平静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那你不回来了吗?我……我若是想见你,该怎么办?”
听她说要去个无人的地方过完一辈子,燕十三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害怕,害怕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惊恐,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那就叠个纸鹤吧,就挂在这个房间里,想我的时候你就叠一个,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想我了,那就将所有的纸鹤都烧掉,就当我没来过,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燕十三面露痛苦,哑声询问。
“那就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吧,西行,对不起。”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清儿……”他起身将她拥进怀中,心酸的说道:“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想要争取。
孟子清笑道:“你这样很像一个孩子。”
燕十三:“……”
“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就让他认你做义父好不好,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好。”
只要是她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如果她有孩子,他一定会视若己出,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只是以后都见不到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孟子清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将她松开后,他神色罕见的认真,耐心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走之后,麻烦你照顾好我的家人,我会给他们每人都写一封信,在我离开那日,麻烦你转交给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就说我只是去游历了,等我看遍东陵的大好河山,我就会回来的,请他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永远爱他们。”
“好。”燕十三眼中有着泪花闪烁,他没有一丝犹豫就点头答应。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不见她们最后一面,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或许,就跟他想的一样,她怕见了他们之后,就没有勇气离开了。
他向来了解她,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呢?
这样的她,只会让人心疼。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能扶我起来么?”
这一夜太漫长了,既然已经醒来,孟子清就没了睡意,她要找点事情做。
燕十三将她扶了起来,按照她的要求为她找来纸笔,她就端坐桌前,一笔一划开始写要他交给她家人们的信。
她的家人何其多,她每一个都不曾忘记。
写了一封又一封,神色无比郑重。
燕十三催了她几次去休息,她都无动于衷,依旧下笔不停。
既然劝不动她,那就陪着她。
他帮她磨墨,而后沉迷她的认真容颜无法自拔。
她写的手酸时,他又心疼拉过她的手,帮她按摩。
一直忙碌到天明时分。
等到第一缕晨光穿破云层,孟子清才放下笔,将最后一封信叠好,装进信封,然后封上蜡。
望着信封上的署名,燕十三有些疑惑:“这是写给你爹的?”
“嗯,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给他写封信,到时候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娘,让我娘收好吧,让她不要拆开看,将其和我爹的遗物放在一起,这样就好像我和爹永远陪着她一样,她就不会难过了。”
“清儿……”
唤了她一声,燕十三抿了抿嘴,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孟子清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将所有信都收好,然后全数交给燕十三。
“明日,你就送我走吧。”
“这么快,你不多留几天吗?”
“我怕我再留下去,我就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走,怎么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放弃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个无奈的字眼:“好。”
——
翌日一早,梳妆完毕的孟子清在石悦的搀扶下出了房门。
院中,燕十三已等候多时。
他昨夜一夜未睡,就为了这一刻。
他要亲自送她离开。
为了不被人发现,孟子清易了容,伪装成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当然,她这并非伪装,而是和石悦商量之后的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瞒过众人耳目。
谁都不知孟子清有孕,这样就算有人检查,也不会认为怀孕的这名女子就是孟子清。
一路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在孟子清上了马车后,石悦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她,才说道:“这里面我给你留了一些药,上面我都标注好了是治疗什么的,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便祝你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
孟子清微笑点头:“多谢。”
语毕,放下了车帘遮挡。
当车夫打马离开,石悦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希望她的黯然退场,能给她心爱之人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