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程大太太的速度极快,那也没可能在临行前就把女儿嫁出去的。因此,最终成行的只有大房的夫妻二人、二房的夫妻二人并两位少爷,以及上了年岁的程老太爷。
大房过继来的女儿要忙着绣嫁妆,她的亲事定在了来年的开春。大房其他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当然也没办法成行,只能老实待在家中。
如此这般,路途上费了一些时间,到了八月初,程府一行人顺利得抵达了京城。
程府在京城就有别院,以前是故意让程大少爷去路谦跟前晃悠的,这才说什么老宅子年久失修什么的。但这一次,因为是一大家子过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都去路府借住,因此他们齐刷刷的去了前阵子刚翻修一新的程家在京城的别院。
到达了京城后,坐不住的程表哥立马出去打听了一番。
于是,程府上下就知道了,本月有经筵大典,康熙帝命大学士一下侍班。而路谦本人,除了詹事府少詹事的官职外,还兼经筵日讲官一职。
总结一下就是,路谦很忙,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叙旧联络感情一事就免了吧,只怕等真正见面,要到他成亲的前几日了。
程二太太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自己的娘家侄儿了,不过她是个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只道千万别打扰路谦办正事,反正人都来了京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终于,路谦的任务告一段落,也不是说他真的就忙完了,而是康熙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人家要成亲了。
那总不能成亲前一天还在忙于公事吧?假如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康熙帝自是不会放人的。但眼下嘛,还是应该对心腹大臣好一点儿。
于是,路谦得以在自家摆宴,宴请姑母一家人。
第50章 大结局上。
成亲的日子在一个天气极好的秋日里。
路宅早已张灯结彩, 只等着迎花轿登门。自然,路谦也早早的穿戴好新郎官的一切装束,骑上那高头大马, 踏上了迎亲之路。
他当年,正科落榜, 自是没能享受策马游街的乐趣, 偏他所中的那次博学宏词科, 又不曾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可不得心存遗憾?
好在,当初兴许有所遗憾,但这不迎亲之日绝对能让他骑上高头大马, 昂首挺胸的在京城街道上策马游街。
因为路谦父亲早逝,倒有个生母尚存人世,但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另嫁他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这些年来却是彻底断了联系, 了无音讯。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因为他生母自身的缘故, 只因当初他生母将他丢给了已出嫁多年的姑母照顾,而程府这些年虽有修缮房舍, 却从不曾离开过本地。但凡她有那份心,早该有所联系才对。
原先,程府这边倒是略有微词。
从律法上来说,路谦生母既已改嫁, 自是同路家以及路谦这个亲生儿子再无任何关系。
然而, 律法是律法,人总该讲些道义吧?血缘亲情说割裂就割裂了?且不是太过于冷漠了?况且,真若是按照律法来说, 早已出嫁多年的姑母,那也一样不是路家的人了,她同样没有义务照顾抚养路谦长大。
这真要是事事按照律法来说事儿,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直接甭过了!
不过这却是早些年的想法了。
自打路谦那一年中举后,程府上下自是彻底变了想法,只恨不得路谦生母自此不要再出现,免得将路谦哄了回去,倒是少了他们的好处。
在这其中,程二太太路氏的想法倒是跟他们不同。她原先很是反感这个曾经的弟媳妇儿。说白了,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对于这种抛下幼子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好感的。况且那还是她弟弟的亲生儿子,是路家仅剩下的唯一一条血脉了。这让她提起那女人,如何能有好脸色?
可自从路谦出息了,她反而存了一份善心。想着那人也是没那个命,本来嫁到路家倒也不亏。
路家虽不富裕,但当初起码温饱是没有问题的,她弟弟也算是略有才华,是不可能走科举仕途,可起码能帮人写写家信糊糊口。怎知一朝病逝,倒是连累路家上下都改了命。
如今,路谦又有了出息,那女人啊,偏就靠不上了。
待程二太太路氏亲眼看着路谦骑上高头大马,前去朱府结亲时,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为他们路家,也为路谦这孩子。
外人总喜欢凭借自己知道的所谓只言片语,就妄图揣测别人的人生。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别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付出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磨难。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程二太太路氏都不敢说,到底有多了解路谦这个娘家侄儿。事实上,有时候回想起来,她都感到万分惭愧。
她到底已经嫁人多年了,在弟弟早逝,娘家父母又先后离世后,她也是十分得绝望崩溃。可她到底有自己的生活,有疼爱她的夫君,有聪明懂事的儿子,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承担下路谦这个堪称沉重的包袱。
如果不是路谦生母带着孩子找到她,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接手路谦的。
说白了,她也不是那大慈大悲的菩萨,比起娘家侄儿,更在意的肯定是自己真正亲近的家人。
但她没办法。
路家的情况跟别的家族截然不同。前朝末年,他们从北方逃亡至南方,能安全落脚已实属不易,自是人丁稀少,莫说血缘至亲了,便是连个亲朋故交都没有。待路谦父亲、祖父母相继离世后,除了程二太太路氏这么唯一的一个亲人外,再没有人会接手路谦。
恰好,程二太太路氏是高嫁的,程家在当地还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
除了接手,还能如何?
名声这东西,在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困老百姓眼中,自是什么都不是。可当地乡绅富户们,却是断然不可能不顾及这些的。尤其程府名下还有不少买卖,名为乡绅,实则却是靠私底下做买卖维持体面的。
在这种情况下,捏着鼻子认下路谦,是当时唯一的解决方法。
但你猜,程府会高兴吗?
莫说程府其他人了,便是二太太路氏本人,那也是难堪占了上风的。她是心疼路谦小小的一个人儿就要面对如此绝境,但更多的还是对夫家的愧疚。
毕竟,程府本不必承担如此负累。
也正因为如此,在后来明知道程大太太故意忽略,或者干脆就是明示暗示的苛待路谦时,二太太路氏其实是知情的,但她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最多,也就是拿自己的私房贴补路谦,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于,路氏还曾经私底下告诫劝慰路谦忍一忍,不要跟程家其他少爷攀比。莫说程大少爷了,便是同样在念族学的其他程家旁系庶出的族人,只要姓程,就比路谦名正言顺。
有些事情当时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那种时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但等隔了一些年,再往回看时,路氏除了愧疚再无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