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路谦顶着一双巨大的黑眼圈,将厚厚一沓笔记交给了秦举人。
秦举人惊呆了。
早在那日拜访之后,秦举人就已经搬到了路宅。这里的房舍是肯定够的,原本作为中间一进的院子就是最大的,东西厢房各两间。先前是程大少爷占了东厢的两间,一间当卧室一间作为他的书房。至于程表哥则住了西厢的其中一间,空下来的那间就给了秦举人。
搬家的事情没惊动路谦,反正都是程表哥搞定的,他还说过两天自己就要走了,到时候就更宽敞了。
秦举人很伤心,他压根就不介意住得宽敞与否,横竖他那间也不小,只要将桌子摆在窗台下看书写文章就成,完全不需要单独的书房。比起这个,他更希望等考完以后,程表哥带着他满京城的浪。
……
回归正题,当秦举人看到路谦拿着这么厚厚一沓的考前重点时,整个人都懵了。
“老夫的一片心意,你可一定要考上啊!争取当上高官,祸乱朝纲!你可以的!”祖宗在旁边抚着胡须,洋洋得意的先摆着,全然不在意秦举人压根就听不到他的话。
秦举人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蓦地,他抬起头来,两眼含泪双手颤抖:“路……路兄啊!”
“我比你小。”路谦提醒道。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简直犹如我的再生父母!这世上除了我娘之外,再没人对我那么好了!”接过考前重点,秦举人激动得两行清泪滑下来,“回头我一定要给你立一块长生牌,早晚三炷香!”
路谦:……大可不必!
关键是秦举人此时的神情太过于肃穆了,路谦觉得他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回头自己就要抢先祖宗一步上牌牌了!
快速的思量了一下,路谦果断的道:“其实是这样的!我从小到大都会做同一个梦……”
将对程家兄弟说过的故事又说了一遍,路谦补充道:“就在你前些日子过来的时候,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家老祖宗在那儿感概,说对你一见如故,恨不得认你当孙子……玄孙?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他想当你祖宗!”
秦举人再一次震惊了:“我父恨不得没我这个儿子,我祖父恨不得没我这个孙子!万万没想到,路兄你的祖宗竟有如此好眼光!”
路谦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在旁边已经听傻了的祖宗,忙道:“总之,你要是真的想要感谢,就谢谢我祖宗好了。等回头我办个家祭,你磕几个头就好了。”
“没问题!”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定下来了。
祖宗事后倒也嘀咕过几句,不过有人上赶着给他当子孙,就算那是个傻子又如何呢?他没在这事儿上纠结,只催着路谦帮他督促秦举人上进。
“我认为,就他这么个性子,一旦当了官,绝对是朝廷的悲哀!”
路谦能说什么呢?他觉得自己考试都没那么累过。
哪知,过了几日后,秦举人悄悄的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只给我了你的笔记摘抄,你那位大表哥呢?”
路谦平常是管程表哥叫表哥,老家还有一位小表弟。至于程大少爷,他是喊人家大少爷的。
因此,他在脑子里转了一会儿才想到秦举人说的是谁,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了?”
“我是说,你没给他一份吗?”秦举人满脸的忐忑不安。
路谦心说我给他干嘛啊?他看得懂吗?尽管从表面上来看,会试是乡试的进阶版,但实际上程度完全不同的。简单的说,这些资料给程大少爷也没有任何作用,只除了能让他头秃。
“他嘛……是这样的,我从三年前入仕为官之后,就陆陆续续给了他很多的笔记摘抄,特别的多,比你这个多了几十倍呢。你这个是精炼版本的,毕竟时间有限,没办法。”
路谦琢磨着,他总不能说程大少爷实在是太蠢了看不懂这些资料吧?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做个人吧。
秦举人恍然大悟,等回头再看到程大少爷时,目光里透着满满的羡慕。
程大少爷:……?
这天之后不久,程表哥就带着人离开了。当然,他还是留了两人的。一人是程大少爷的贴身书僮,平常帮着收拾屋子整理书籍笔墨等等。另一人是个老仆,胜在经历的事情多,万一碰上了突发情况,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至于其他人就都被他带走了,主要是因为路家的下人实在是太少了,他要是留下一群人,倒显得喧宾夺主了。
秦举人虽然没带人,但架不住他会做人啊!
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将铁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只差没给铁蛋写上“天下第一随从”了。之后,他又跟尤叔尤婶混熟了,特别是尤婶,被他变着法子的夸赞了厨艺,结果路谦愣是吃到了特别复杂以前从未吃过的点心吃食。
路谦陷入了沉默之中。
总之,路宅这边相当得和谐,路谦本人早出晚归,家里剩下的那俩则是每天埋头苦读。
这边是一切太平,翰林院那头却临时出了点儿小意外。
有个倒霉蛋大概是因为最近太苦了,趁着休沐日招呼了几位平常聊得不错的同僚,一起来家里喝酒谈心。
最初就挺完美的,酒是好酒,菜是好菜,聊天的气氛也相当不错,据说还趁着酒性泼墨挥毫,接连做了好几首诗。
再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不知道是因为没吃菜先喝了酒,还是吹牛聊天太愉快了,吃了一肚子的冷空气。
总之,小聚的这几人,一个不落的全病倒了。
病情倒是不算严重,但眼下已经正月底了啊!
假如是平常倒也没什么的,可今年是会试年啊,这些人全部都是要参加会试监考的。一下子,病了好几人,且确定了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痊愈的,掌院学士朱大人急得胡子都被揪掉了好几根。
这时候就看出清朝这个发型的优点了,那就是真秃了别人不知道,连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路谦初时还在心里嘀咕着这不是给大家伙儿添乱吗?但实际上他也没往心里去。因为他当打杂的时间太久了,哪怕官阶一直在往上窜,但实际上他却没这个概念。
结果,莫名其妙的,火就烧到了他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