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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升官之后,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改换朝服、拿到新的俸禄这些反而不着急,哪怕是祖宗好了,他经常一天到晚的逼逼清廷,那也不会怀疑清廷克扣朝臣的岁俸、补贴。
眼下,最要紧的应当是买礼物和写家书。
路谦是抠门得很,任何人有他这种人生经历都大方不起来的。好在,就像祖宗说的那般,他在正经事上没啥能耐,但在某些旁门左道上格外得具有小聪明。
写信当然不着急,他连模板都搞出来了,先来个全家大问候,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心态,将程家上下所有人都问候一遍。然后就是写自己在京城的近况,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告诉大家他又升官了。
就这么回事儿,他的家信永远都是这么个套路。
至于礼物嘛……
犹豫再三,路谦跑回了九江书院。
就是他先前厚着脸皮借住了好久的书院。毕竟,他在京城里也没旁的熟人,本来是有一群已经混熟了的同僚,可架不住他太能拉仇恨了,短期内他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
九江书院的院长是懵圈的,他万万没想到这人还能再度回来。
其实,假如路谦当初没能通过博学宏词科入仕,哪怕只是在书院里读个一年半载的,都可以挂一个老师和学生的名号。偏生,计划赶不上变化,更没想到的是,这人的脸皮能有这般厚。
路谦啊,他跟熟悉的门房打了招呼,直接就跑来找院长了,一路上也不是没碰上人,可他在书院住了大半年时间,该认识的都认识了,愣是没人拦住他,还道是他有事儿找院长。
确实有事儿,就是跑来蹭书的。
“学生见过老师。”路谦才不管有没有师徒之名,反正他喊了的,管你答不答应。
院长:……也行吧。
不然还能咋样?
“学生最近得了一桩大喜事儿,偏生我的家人长辈都在金陵一带,无人分享我的喜悦。当下,我就想到了老师您!”
院长抬头看了眼路谦,寻思着这人能有什么喜事。考虑到路谦的身份,无非就是升官发财娶媳妇。想到这里,他便点点头。
“是哪家的姑娘?是需要找个中人帮着说合?”院长只是随口一问,心下却是已经应允了这事儿,决定当这个中人了。
路谦一脸懵圈的看着他。
见状,院长便知道自己想岔了:“不是你要娶妻?”
“是我升官。”路谦格外耿直的道,“回老师的话,学生如今已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了,不过仍在明史馆内做事。这次回来确实有一事相求,还请老师应允。”
院长茫然的看着他。
九江书院放在偌大的京城里,其实谈不上什么出名的书院。京城里多得是勋贵,像那些有传承的老牌子书院更是多不胜数。路谦当初之所以看中九江书院,完全是因为举人入读不收费,以及这里的地段不错,很合路谦的心意。
而作为九江书院的院长,他其实也是考取了功名的。
然而,他是崇祯年间的进士。
这就很尴尬了。
清廷是不会清算这些读书人的,但他也没那个想法再度出仕。在他们这一代人中,很多人都是拧巴性子,既不会主动反抗清廷,也不愿意对着清廷躬身弯腰,因此都是选择中立,也就是中庸之道。
这种人占了绝大多数。
但明着看,这些人仿佛是很有气节的,实际上任何事情都经不起时间的推移。越到后面,他们也就越会妥协,所谓气节也就被一点一点的蚕食殆尽,从最初的内心抗拒,到后来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变化。
院长有时候就很羡慕像路谦这种人,不要脸,豁得出去,但正因为如此,才能有着大好前程。
但他真的做不到。
呃,之所以这么认为,还能不是因为路谦升官太快了?从路谦入仕到如今,不过才区区一年半的光景,这人就从一介白丁成了如今的从五品翰林官,这还能是按部就班的升官的?
必是一位擅阿谀奉承的狗官。
院长在醒悟过来路谦升官背后的真相后,第一反应是劝他走正道,可旋即转念一想,狗官就狗官吧,只要别残害无辜百姓就成。
“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没啥大不了的,就是翰林院那边的书籍都太高大上了,乡试资料也就算了,童生试你是真的在为难人,肯定没有的。路谦本来是想自己编撰的,他觉得他可以。但事实上,真的着手去做之后,才会发现这个工程量太大了。
所以,他厚着脸皮来找外援了。
主要是为了他姑母所出的小表弟来的,也就是针对童生试的。至于程大少爷想要考乡试,这个就不好说了,他只能找些历年题库给他。
历年题库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这些题目肯定不会考。能做的也就只有从中汲取经验教训,要是擅长举一反三的人,这些题库绝对能帮得上大忙,但程大少爷真没这个天赋。
兴许本来还成,但配上程氏族学的那位先生,本来行的如今也肯定不行了。
更要命的是,路谦还没办法说,毕竟这事儿没法解释,在程家人看来,他打小就在程氏族学里进学,那位先生既是他的启蒙恩师,又是他唯一的一位先生。
咋解释呢?
总不能真把祖安老鬼给送人了吧?
他倒是没有舍不得,但也得要送的掉呢!
唉,想送都送不掉……
砸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