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信上说了自己的奇遇,也提到了词科后又参加了翰林院馆选,如今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入职明史馆,专门修纂《二十四史》之《明史》。自然,也提到了借住书院对他的优待,在他入仕后仍允许他借住,还特别给他换了个院子。
书院也很苦的,这不是读书人都要脸吗?人家求上来说事发突然,没办法立刻寻到房舍,书院这边肯定是接口说,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这不是客套话吗?不然还能说,你赶紧去找房舍趁早搬出去吗?
谁知,你客气他当福气,路谦觉得借住在书院没啥不好的,主要是便宜啊!书院只收了他食宿费,每个月的花费才两贯钱。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啊,两贯钱花一个月,还能去书院的藏书楼免费借书看书,多划算呢!
路谦如今是有俸禄的,大清执行的是官品分离的俸禄制度。意思就是说,路谦可以从翰林院拿一笔钱,这是他身为翰林院检讨的俸禄,另外他还能从户部另一笔钱,这却是他本身品阶的俸禄。
翰林院检讨是从七品官,岁俸是四十五两,另外还有米粮若干。哪怕翰林院属于清水衙门,但两笔钱算在一起,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冰炭补贴,年俸大概有近百两。
对了,朝廷还会发官服的,要么直接发衣裳,要么换算成银两补贴。
总之,以他每个月开销二两左右来算,他一年能存下七八十两银子。
别的翰林官除了出身极好的那一挂,旁的都过着清贫的日子。当然,路谦过得也不算好,可他倒是挺高兴的,蹭住蹭吃喝特别快乐。
书院那边:……
比脸皮厚,是他们输了!
眼见路谦一副打算长住的模样,书院只得给他换了个院子,从学生那边转到了先生处,还特地拨了个小童给他用。好在,书院也不算太亏本,就在麓山书院遭遇百年不遇的生源流失时,他们这个在京城压根就排不上名的小书院,却因为路谦迎来了一波生源潮。
且不提这个,单说蔚县程家派人送来了东西,依着路谦先前送去的家信,他们直接将东西送到了书院门口。
行叭,不然又能咋地?
路谦是晚间放衙时,才发现老家送了东西过来。他不忙着看东西,先拆开了信。
信是程表哥写的,不过看其中的话语,也不少应该是程二老爷、二太太口述,他来代笔的。信中照例问候了他,关心他在京城是否安好,也问了平常上衙是否繁忙,再就是讲述了这段时间蔚县发生的事情。
也是通过这封信,路谦才知道自己被抓了典型。
“狗鞑子太不要脸了!他这是在利用你啊!”祖宗是没有任何隐私观念的,路谦低头看信时,他就趴在路谦的头顶光明正大的偷看,边看还要边叨逼,蹬着腿叫嚣。
见路谦不搭理自己,祖宗怒气冲冲的从头顶上跳下来,几乎把脸贴到路谦面前,怒斥道:“怎么你给鞑子皇帝干活还干出忠心来了?他在利用你懂不懂?狗鞑子不安好心!”
“对对对,你说得对。”路谦很是敷衍的点头应和,然后继续看信。
信中还写了因为程大少爷的这一举动,直接带劈了整个麓山书院,同时让程氏族学一夕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程表哥还详细的说了族中打算扩建族学,又将原本下人院子的位置腾空了,准备修缮一番作为学生住处。
在往下看去,路谦这才发现最后还有一小张便笺,上头仍是程表哥的笔迹,不过看起来却像是匆忙中写的。
‘我爹不让我跟你说,说会有损程家声誉,但我实在忍不住。我偷偷的告诉你,大堂哥在知道你成了鸿儒后,就跟被雷劈了似的,一瞬间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路谦:……
祖宗:……
第17章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看了家信后,路谦的第一感受是,程表哥这十年寒窗苦读算是废了。得亏程表哥这人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在连续多次考不上秀才后,就明智的选择回家继承家业,不然……
倒是祖宗,满脸狐疑的问道:“咋地?程大少爷还拿你当对手来着?不然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吧?”
“他一直拿我当竞争对手……也不对,应该是拿我当陪衬吧?有道是,红花还需绿叶衬,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听了这话,祖宗当即嗤笑一声:“那你是绿叶吗?你是吗?”
路谦还以为祖宗接下来就要开始夸他了,忙调整好姿势,坐等夸奖。
哪知,祖宗却道:“你哪里是绿叶了?你就是狗屎!狗屎运里的那坨狗屎!”
路谦:……
看来,鬼的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跟祖宗计较是没意义的,路谦又将家信看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什么信息后,起身去查看程家送来的礼物了。负责准备礼物的又是路谦的姑父和表哥,了解他不说,再者从蔚县到京城路途遥远,没必要送一些光有体面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因此,礼物之中银两占了一小半,还有便是一些江南出产的织锦料子,以及其他一些适合送礼的小东西。
路谦分门别类的将东西收拾妥当了。
得亏书院这边看他迟迟不肯离去,特地给他换了个地方住。要知道,他之前是以学生的身份借住的,还是因为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才得了个小单间,这若是普通学生,那都是好几人住在一间屋的。而先生的住处就不同了,都是独立的小院子,一正两耳两厢房的那种,没有倒座房。
即是如此,对路谦来说也已经很宽敞了。
关键是这屋子它不要钱啊!
……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是,你还在惦记着你的宿敌对手,可对方却忙着对银锭子流口水。更气人的是,包括银两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是你家送的。
幸亏,程大少爷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当路谦收到家信时,程大少爷已经痊愈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程氏族学,跟着当年教导路谦的先生一起苦读进学。
真就是应了那句话,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当先生的,原本只认为自己教出了个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谁能想到路谦还能成为惊世大儒,他顿时自信心爆棚,教导起程大少爷来也带上了一丝骄傲,周遭也有了一种名师的气质。
当学生的,程大少爷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蠢货,只道是麓山书院耽误了自己,早知道自家族学里藏着这么位深藏不露的名师,他何苦舍近求远的去金陵城进学呢?
总之,师生俩都充满了信心,笃定下届科举,定能复制往日的辉煌。也因此,俩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和睦,反正比路谦和祖宗是要和谐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