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昨日已然下令,招工日需给两百文以上,且逐日发放,如有发现克扣稽延,命检察司纠核以闻。无论是商贾招工还是朝廷役夫,只要发现,首先对地方主官问责,再论其余。”
高滔滔终于放心了:“非常之时,对官吏们严厉一分,治下百姓所得松快,就不止两分。相公们做得不错。”
“不过事后也要令各路上报救灾妥善、恢复得力的官员,朝廷需加以奖拔,如此方为公正。”
吕大防躬身道:“谨聆圣慈谕诲。”
高滔滔又召范纯仁近前:“公父仲淹,在章献垂帘时,唯劝章献尽母道,及仁宗亲政,惟劝仁宗尽子道,可谓忠臣,公必能继绍前人。”
纯仁泣谢曰:“敢不尽忠!”
交代完这些,高滔滔才说道:“今病势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
又曰:“老身殁后,如左右有调戏官家者,宜多劝谏,令勿听之。”
乃呼左右赐社饭,曰:“明年社饭,当思老身也。”
群臣皆垂涕领受。
戊辰,赦天下。
这个中秋节,汴京城的老百姓过得凄惶。
突如其来的大赦天下,就是太皇太后病势沉重了。
京中诸处观寺香火不绝,都是为太皇太后祈福的百姓。
稍有流言,宣德门外就自动聚集起焦急的市民,盼望能看到黄门出来宣喻太皇太后已然痊愈。
然而每次都是官员前来劝晓他们散去,就连官员们自己,都在哭。
从高滔滔最后一次接见臣子之后,赵煦也重新守到太皇太后身边,不再视朝。
从临朝称制以来,甚至更久远,从高滔滔还是皇后的时候,提举慈善基金以来,国母的高大形象,一直就拿捏得死死的。
对宗室、外戚、甚至部分朝臣来说,高滔滔称得上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是刻薄。
然而对老百姓,太皇太后就是春日里的阳光。
在后世人眼里,高滔滔就是一个封建王朝统治阶级的代言人、大头目而已,实在当不得如此敬仰。
然而在元佑八年的这个八月,天下无数百姓,是真的希望自己仁慈的太皇太后,能够身体恢复,万寿无疆。
……
九月,戊寅,张士良在坤宁宫外头,来回踱步,神态焦急。
为了安慰自己,张士良将手腕上的念珠退了下来,握在手里数着,不停念叨着诸天神佛保佑。
坤宁宫也是改造出来的带花园的小别墅,理论上是皇后居所,但是其实孟小妹崽很少过来,基本帝后都是住在一起。
楼上的电灯光亮通明,半年前,赵煦下旨改造坤宁宫,整个皇城之中,甚至整个世界,坤宁宫是第一个正式用上家用电器的地方,由宫外一个小火电厂负责提供电报班、宫内水循环,以及这里的电力。
改造完成之后,孟小妹崽就被赵煦安排过来安养。
楼上传来一声声孟皇后压抑的惨呼,听得张士良手一阵阵哆嗦,赶紧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诸天神佛菩萨保佑……”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殿内传了出来,不多久,石薇一身白色帆布的袍子,头上戴着白布软帽,怀里一个包裹着小丝绵被的孩子:“母子安好,走,去崇庆宫。”
“诶诶……”张士良大喜,赶紧伸手:“是皇子?”
“嗯。”石薇只简单地应了一声,脚下却不停,快步走了出去。
张士良回头望了下坤宁宫,一跺脚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