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因陕西路和永兴军路已经大行宝钞,彻底罢废永兴军买盐钞场,以解盐之利作为薛向的江南发运本金使用。
辛亥,湖北提点刑狱赵鼎,上书说本部峒首苛刻盘削百姓没有节制,蛮部众人都想归中原;辰州一名叫做张翘的商贾,也上书说南北江的大利。
朝廷派遣章惇知夔州,准备任察荆湖北路,经制蛮事。
二月的春风,吹遍了陕西大地,用苏油的话说,朝廷总算是开窍了,那还有啥说的,赶紧抓住机会,咱们分地!
后世有专家学者评论,大宋科举,考出来的人都是地主阶层,是地主阶级代言人,因为经过考证,其中来自占地百亩以上家庭的士子,占据了百分之七十强!
考据很仔细,但考虑并不全面充分,忽略了当时的社会现状。
唐代均田制规定,丁男与中男,每人受田一百亩。唐初,唐太宗幸灵口,就是后世陕西临潼县境,见村落逼侧,问其受田,丁三十亩。
一丁三十亩地,引来皇帝亲自关注。
到了宋代,丁口土地标准大大降低了,这与人口滋长,国势日绌有关,除了蜀中,两浙,福建,其余地区一丁大概就在四十亩的水平。
一户两丁,基本是大宋最小的家庭单位了,因此将百亩家庭就算地主阶层,有点以今论古,偷换概念的意思。
宋代承唐制,不过税制开始有人进行地方探索改革,总体从以前的二十八税,渐渐归结为大体两门——田赋和丁银。
田赋一夫四十亩出米四石,也就是亩输一斗,从书面上看,实际上是相当低的。
而且就算是这样的田赋,实际上也收不起来,一般国家只能收上来三分之一。
为什么呢?因为农人其它负担太重了。
一夫四十亩,一年种得一年之食,苏油将之称为“温饱线”。
国家负担沉重的原因,就是温饱线下的人口,太多了。
而且越来越多的农人,因为兼并失去土地,只能靠租种生存。
租地利息,青黄不接,遭遇饥荒的时候,高达收益的八成,一般年景,是收益的对半,立刻将农人从“温饱线”打压到“饥饿线”上。
吕惠卿曾和赵顼谈及自家的收益:“苏州,臣等皆有田在,彼一贯钱典得一亩,岁收米四五六斗。然常有拖欠。如两岁一收,上田得米三斗,斗五十钱,不过百五十钱。”
这就是苏油来到大宋后,看不起田地收益的原因,可龙里苏家两百亩地公田到现在也没有增加。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是如此了,一亩放租收百五十钱,那我们搞个几千上万亩不就妥了吗?
吕惠卿的话在皇帝面前肯定打了埋伏,而且故意回避了事情的本质。
事情的本质是,宋代土地两贯一亩,一贯钱又能典出去,加上上层官员们的高薪,兼并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了!
苏油将这个问题归结为经济问题,经济问题,就还是用经济方法来解决。
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土地更不值钱,让兼并土地不挣钱!
种地是需要人力的,人力是需要成本的。
渭北,大量的耕地被携裹回陕西的夏人开垦了出来,他们本来就是河套平原上的农夫,同样面临着上层统治集团的残酷压榨。
有了先进的测量方式和开垦模式,镇戎军,德顺军,渭州北部,出现了大量的可耕土地。
苏油设计的家庭式立体耕作套养农业模式,固然可以提高粮食产量,增加了副食品种类,以及禽畜产量。
但是无疑的,大大增加了单位土地面积的平均人力成本。
这就是精耕细作。
对于小户来说,这绝对是巨大的福音,但是对于大地主们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灾难。
这是一种巧妙而隐晦的劫富济贫。
加上各地农业技术的提高,苜蓿的种植,棚养的推广,养鸡养鸭养鱼的兴起,果树的种植,各种肥料的使用,以前的仅够养一丁的四十亩地,如今可以养活一个五口之家。
陕西北部开发,到现在已经得田五万倾,结合科学耕作方法,可以解决十二万户贫困家庭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