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有点摸不着头脑:“陛下,我,我是说错什么了?”
赵顼对王中正说道:“去找虎翼军打听一下红旗的位置,是否如苏油所说那样。”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苏油一眼,挥手对礼官说道:“继续。”然后登上大龙船。
很快,小龙船分出两队,列于水殿之前,东西相向;
虎头、飞鱼等船,布在其后,如两阵之势。
须臾,水殿前水棚上一军校以红旗招之,龙船各鸣锣鼓出阵,喊声震天,划棹旋转,最后成为一个大圆阵。
司马光也拖在后边,一边给苏油介绍:“此阵名为‘旋罗’。明润,每年的金明池演武,在老夫看来,都是劳民伤财,毫无可取。水战老夫不是十分清楚,想谏议也无从谏起,这些可真如你说那样,临兵对阵,不堪一用?”
水殿前红旗再次招呼,船队分而为二,各自变成两个圆阵,两队船相交互穿插,在对方之前的阵地上重新摆出圆阵。
司马光说道:“刚刚那个叫‘海眼’,交错的那一下,叫‘交头’,的确是热闹好看,可是明润,你觉得能够临敌吗?”
苏油有些无语,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后世中国一个大邻居的杂耍式阅兵:“君实公,要说能够临敌,恐怕纯属瞎说。战争,永远只能在战争中才能学会。”
“我在渭州待过,西军战力,远胜京中。就算装备,给养,只有京师禁军的十分之一,他们也比禁军更强。”
“如囤安,控鹤这样的,如果不计较其厢军身份,我敢说是大宋最精锐的部队。”
“怎么来的?这些都是鲜血换来的,是一次次战斗之后的总结教训,积累经验,解决问题,这样一次次得来的战力。”
“就拿手套一事来说,囤安控鹤两军,最早用的是麻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双手,增加摩擦力。”
“后来在使用中发现,这种手套太容易消耗了,因为麻的耐久程度,也就那样。”
“于是换成了皮的,虽然贵了一点,但是为了保护兵士,咬咬牙还是上了。”
“后来大家发现,手套最先破掉的地方,大体都首先出现在食指,拇指位置。”
“因为这两个位置,是持刀时,手顶护手的地方,是开弓时,引弦的地方,属于摩擦最厉害的部位。”
“于是再次改良,在这两个地方贴皮加厚。”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两个地方使用最频繁,加厚之后,操作不便。”
“而且皮手套夏日里使用容易捂汗,所以第三次改良后,变成如今拇指,食指为麻料衬皮革,其余地方为麻料的形制,如此一来,既节约了生产成本,又增加了舒适程度,军士们交相好评。”
“又比如鹤胫弩,矢长原先为一尺,如今箭头逐渐加长,而箭身逐渐缩短,箭尾从两羽变为三羽,弩面开丫状导轨。”
“加上鹤胫杆能省力一半,滑轮能延长一倍的力程,才让军士只需要用一石二斗的力量,就能拉开弩力为四石八斗的强弩,再配合精钢弩矢,方能在七十步内洞穿青唐瘊子甲。”
“还有军装,还有军粮,行军布阵的操典,驻扎食宿的章程……可以说是每一点小小的变化,里边都有一条甚至几条人命。这些不经历战阵,永远料想不到。”
司马光点头:“论脚踏实地,精通实务的干才,大宋济济群侪里边,我只看好明润。”
苏油笑道:“君实公言重了,不过话说回来,操典训练有用吗?我觉得还是有用的。”
说完一撇嘴:“不过不是这样赚取目光为目的的操典,而是为了实战总结形成的操典。”
司马光说道:“明润,我知道你看似平和,其实内心是主攻的,对吧?”
苏油说道:“这个不瞒君实公,的确如此,大宋如果不能除去西夏,辽国两颗毒瘤,先死的,只会是大宋。这一点,不知君实公是否同意?”
司马光有些矛盾:“然而国情如此,国家,经不起战争的消耗啊……”
苏油说道:“是啊,举步维艰,但是君实公,不攻,不行啊。”
司马光还待要说话,苏油却道:“君实公,且听明润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