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项无关痛痒的投资换来了一段长期的欲求关系,而且用冠冕堂皇的“礼尚往来”给这段关系的交易性质做了掩饰。
而他自己,刚开始就被假象迷惑住了,就像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因为始终觉得舒适自在,所以从没想过跳出这口为他准备的锅。
——他踏出了那一步,就掉进坑里了。
尚哲醒悟之后,把郑嘉言的备注改成了“郑坑坑”。
做了一个看似冗长实际短暂的梦,尚哲去补考的时候精神不是很好。幸而没有太过影响他的发挥,毕竟有人盯着好好复习,拿到卷子时,他发现大多都是自己见过的。
有意思的是,上次那个嘲笑他的栗色卷毛也在补考之列。
尚哲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同学,每次考完试都觉得自己帅翻了,肯定能进前三,结果成绩一出来就傻成了狗。他猜这位栗色卷毛就是这类同学。
交卷后,尚哲惺惺相惜地对他说:“同样是学渣,相煎何太急。”
栗色卷毛反唇相讥:“就算是学渣,我也是更年轻更有前途的学渣。”
嚯,新人的锋芒真是不容小觑啊。
尚哲大度地笑道:“作为前辈,我衷心地祝你前途无量。”
这次考试尚哲有九成把握能过,所以考完他就没放在心上了。丁旗给他谈好了两个广告,作为他复出的预热,尚哲下午跟着他去签了合同,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小孙正在教恰恰玩乐高,小家伙用手指抠着玩具块,想把两个颜色不同的玩具块分开,看到尚哲回来,把手上的彩色玩具块递给他:“爸爸,房子。”
“恰恰在搭房子吗?爸爸看看搭得怎么样了?”
尚哲挽起袖子,陪恰恰坐在地毯上,跟他一起搭房子。他想留小孙吃个饭,小孙看了看手表说有点事想早点回去,尚哲也就没有强求。
这天晚上郑嘉言没来,尚哲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这时候恰恰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家里有个孩子,人是不会寂寞的。他搂着恰恰腻歪了一会儿,就觉得心情好多了,仿佛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尚哲进浴室洗澡,泡沫在头顶堆得高高的,他边搓头发边哼歌:“哪一段感情没有起点,哪一个起点不是你情我愿……我想要的却是歌颂分别,歌颂永远追不回的时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尚哲自带间奏,浴室的四壁给他的声音加了混响效果,“铅笔描绘的城池,再耀眼的灯火也只是黑白……”
“墙外是潮起潮落,墙内是礼尚往来……”
“去嗤笑吧,谁也不是谁的主宰,”
“去遗忘吧,谁都可以随时离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手上一滑,一坨泡沫掉落,“艾玛我的眼睛!”
“李鸣导演那部《桃李不言》的制作班底挺不错的,公司想让我争取一下。”
这句话说得看似轻松,尚哲却是斟酌了好些天才说出口。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尽管跟郑嘉言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关系,但他还是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如果把郑嘉言当做金主,他当然可以恃宠而骄地提出要求,或者按照郑嘉言“礼尚往来”的说法,先让郑嘉言帮他摆平这件事,然后他再想办法“报答”。
可是。
尚哲知道,这局棋毁就毁在这个“可是”上。
他想,自己可能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郑嘉言可以说是个完美情人,在坑里待得越久,尚哲就陷得越深,他自己的意志力又那么薄弱,既没有决心斩断这段关系,又没有勇气挑明了告白。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蠢爆了,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中付出真心,不就跟给婊子立牌坊一样么,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利的筹码,反而成了困住他自己的障碍。
由于潜意识里想要摆脱那种交易感,所以他不想在工作上过于麻烦郑嘉言。有时候郑嘉言问起他有什么需要,他会故作清高的地说没有。他是个死脑筋,觉得人家送给他的,他可以收下,可他不能自己主动去要,否则就太难看了。
然而这次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鸣导演的作品竞争太过激烈,他想拿下《桃李不言》中的角色,即使是配角,都是难上加难,他必须要在试镜前给自己增加一些份量。
之前他有意无意地跟郑嘉言提过几次,但他那阵子忙于一个大项目,好像没太放在心上,所以他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终于还是开了口。
郑嘉言给他的回答是:“这部电影你不要参演。”
尚哲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会否决得这么彻底,他再度试图争取:“郑总,你的确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激你。但是我想演戏,我真的想演,除了《纨绔十三郎》,我就没有得到过其他机会了,所以这次我真的很想抓住。”
“让经纪人放弃这部剧,银盛那边我会去解决。”
“是我自己想演!”尚哲沉不住气了,“郑嘉言,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可以不帮我,但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郑嘉言放下手中的项目资料,语气森然:“你的职业规划就有问题,你觉得自己的演技可以上大银幕了?你现在这种程度去参演这样的作品,只会突显出你的劣势,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而且……”
“而且什么?”
郑嘉言顿了下:“而且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不要惹那么多事,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尚哲胸膛起伏,脸颊因为竭力克制的情绪而变得通红。这是他第一次从郑嘉言这里得到关于他事业的评价,这评价令他十分难堪,原来他在郑嘉言的眼中,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艺人,甚至没有资格去争取一部好作品。
尚哲开始觉得这锅水烫着他了。
他冷笑着说:“郑总,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也不过就是我的床伴而已,没有权利评判和安排我的人生。”
郑嘉言皱起了眉:“尚哲!”
“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尚哲换了衣服,披上外套,在深夜离开了郑嘉言的住处,他说,“不麻烦郑总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再见。”
不欢而散。
之后尚哲通过经纪人联系上了《桃李不言》的制片人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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