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中,众人都盯着手上的景祐通宝,翻来覆去的看。这景祐通宝没什么好看的,一文钱而已,就算平日里在场之人,除了陈初六之外,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一文钱的机会,那这一文钱也看不了这么久。
这铜钱的铜比太高,众人心底皆是知道的。按理来说,这钱金属本身的价值,要比面值稍低一些才好,这样才能保证不被别人收去。但若是那样,不就得罪完了上上下下么?
只要等这前几批铜钱铸造完了,让天子高兴过了,再将这比例改回来,这样损失也不大。可以在私下用官谋改善的事情,完全没必要这时候扫了赵祯的兴。本着官场上欺上不瞒下的原则,故而李迪、陈初六皆是闭嘴不谈。
稍过了一会儿,鲁宗道入宫,听了张茂直复述一遍之后,走到跟前,对赵祯拱手道:“陛下,臣有几句话想问张茂直。”
赵祯点了点头,鲁宗道看向张茂直问道:“张大人,你可知市面上一两银子的交子,能换多少制钱吗?”
张茂直坦然回到:“这还用问吗?一两银子能换一贯的制钱了,这是谁都知道的。”
鲁宗道摇头反驳道:“不对,这是朝廷的官价,但在民间一两银子,只能换到九百文、八百文,历代都是银贵铜贱,为何现在兑换的铜钱还不如官价了?就因为现在制钱中的铜占比太高!”
这话一出,张茂直脸色就变了,赵祯的脸色也暗了下来,鲁宗道这是又道:“这并非是银价掉了,而是制钱中的铜含量太多了。旧币的铜含量已是高了,还说什么添的铜少于重铸的火耗成本?缪也,大谬也!”
这下好了,在场之人都不说话了,连赵祯也是说不出什么来。鲁宗道对赵祯又拱手道:“陛下,朝廷铸造钱币,不是为了粉饰太平的,而是为了方便民间流通的。朝廷应当以民为重,不仅不添铜,而且还应当减铜。”
张茂直这时站出来了:“鲁大人此言差矣,以民为重,那就应当让利于民。这铜钱放在百姓手里,你减少其铜量,这叫让利于民嘛?这分明是与民争利。”
鲁宗道凛然道:“普通百姓要交一百二十文的身丁钱,可百姓以种地为生,哪里来钱呢?只能将粮食卖掉,换取制钱。这就和银换铜一般,钱价太贵,一斗粮食换的钱就少了,若是钱价不贵,百姓就不用卖那么多粮食了。这才是让利于民,张大人说得恰恰相反,你那才是与民争利。”
张茂直这时又改口道:“不对,若是将制钱中的铜减少了,制钱就会变得乌黑,何来朝廷威仪,何来新朝气象?”
鲁宗道听了不屑一顾,道:“只要有民心,就有朝廷威仪、新朝气象,若是失了民心,那朝廷威仪,就是桀之酷刑,新朝气象,便是纣之酒池肉林。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一直未说话的张奢忽然站起来道:“鲁宗道,你这是在和陛下说话吗?别管看你脸君臣礼数都忘了!”
赵祯伸手一拦,让张奢稍安勿躁,看向张茂直道:“如今炼出来的钱币,铜铅是按多少配的?”
张茂直回到:“旧钱都是半铜半铅,新钱则是铜六铅四。陛下,只加了一成,这根本不足挂齿,鲁大人这是在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