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驾经世济民事功之才,天下无出其右。祁若调任他处,亦将以別驾事功之学为师,造福一方百姓。若他日果能让百姓衣食无忧,治下之功,半数归于別驾。祁,再拜而谢!”
陈初六愣了愣,原来宋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你用的事功之学,乃是正大光明的治国之道,而贪墨了那些钱,虽然是旁门左道,下官不会学。
既然你没有升官,说明天子已经“罚”了你这旁门左道,那下官也不会再想别人提起了。
围在二人四周的官员,皆是频频颔首,以为宋祁之言,可称君子。
次日,便是王中正来到了太原府。自秦九死后,他一直留在河东路,朝廷那边,也没有下旨让他回去。
阳曲城外三里,再次摆了香案,宋祁陈初六携阳曲百姓、士子再次恭候圣旨。士子们为八佾之舞,一佾就是八个人一列,八佾就是六十四个人,合周天之数,为迎接天子的礼仪。
百姓在远远恭候,繁杂的礼数,他们不懂,待会儿只要猛地跪下就行。原本迎接圣旨,是不必要这么隆重的,这次特意让百姓过来,也是让他们与有荣焉。
这次能斩除奸佞,申大义于天下,还日月于昭昭,不仅仅是陈初六一众人的功劳,亦是百姓的功劳!
待王中正到了,见到眼前这场面,心底也十分高兴。走到准备好的宣旨台上,宣旨台旁边摆着九个大水缸,这是相当于扩音器。古时候唱戏,便在戏台下摆水缸。王中正用他那尖尖的嗓音开始读旨意,每读一句,底下还有九个壮汉大声重复一遍。
先是一声敕曰,随后夸赞宋祁一大段话,无非是清正廉明、忠君爱民之类的话,随后授宋祁宣正大夫、权知隆德府,并赐十千钱。京中升官可直接赐官服,在外为官,则赐钱让其自行置办。
待旨意宣过,陈初六从悻悻然,忽然又看得开了一些。事功之学到如今,早就要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了,宋祁虽然有些读书人的死板,但却是事功之学的忠粉。他去了隆德府当知府,那在这河东路,事功之学足以算是显学了。
在这旨意过后,全无下文。陈初六心中一丝波澜,随即消失不见。千辛万苦垒起了万丈高山,却偏偏又崩塌,化为灰烬,回到原地。这或许是世间最大的一种打击吧……
对其余人而言,这多少算是一桩喜事。与宋祁交好的人,便多了一位官场上的靠山,与宋祁没多大关系的人,也可忙着去恭贺几句。再过几天,想这么简单见到堂堂知府大人,可就难了。
陈初六无奈回到家里,看着后山上还未融化的雪,算了算年头。天圣八年了,印象中明清以前的年号都不是很长,而宋仁宗真正亲政,就是换了年号之后。这样算来的话,估计只有两三年了吧?
正在这边发愣,吴思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缓缓念道:“沧浪濯缨尘化雪,清泉烹茶团碎月。吴某煮了茶,东翁能饮一杯无?”
“吴先生的美意,怎敢推却。常年久苦睡为祟,好事新分安乐茶。更得小瓢吾事足,山家风味似僧家。”陈初六笑着道:“正好困了,喝杯茶解解乏。”
“东翁并非是困乏了,依吴某看,东翁定是心忧才是。”吴思农笑了笑,回到书房,将茶沏上,道:“东翁所忧者,可是天子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