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仅知道,还有铁证被送上门来。可那铁证我不敢要,原原本本还给了张秉。”
“咦?这可不是你的性子。知应外放才三个月,难道就已经和光同尘,失了锐气?照你以前的性子,就算不敢深究倪正祥一案,也会想尽办法,把张秉给整垮。”盛理全十分好奇道。
“一片赤子之心,从未改变。”陈初六负手而立,看着天空飘过的流云,听着树上聒噪的蝉声,淡淡地道:“外放一次,才识得天地之大,明白了百姓疾苦。才晓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煌煌之言,却任重道远。”
“知应畏惧了?”盛理全直逼陈初六的目光。
“畏而不惧。这次外放,我才知道亲民官的一句话,关乎到的可能是几百上千百姓的性命。在我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百姓看来却是安身立命的头等大事,这如何能不畏?来的路上我还讥笑此地百姓,防外人太过,鼠目寸光,不知登高望远。眼下看来,我才是那个不明事理,自以为是的人。”
陈初六说着,自嘲了几句,接着念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盛理全闻言怅然,低头沉思起来,半晌,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官本是寻章摘句的直学士,未曾外放为官。来的路上,所见所闻,也和知应之前一样。可听了知应这几句话,方知牧民之艰,守土之重。”
“又有什么办法呢?百姓受官府欺负多了,对官府不信任。要推行什么新政,哪怕对他们好,他们下意识也是抵触。可长久之后,他们就会明白。本官守赤塘关,看见那么多百姓自发前来守关,就知道了天底下人心是想通的。爱人者,人恒爱之。可在这之前,先冷着脸,忍受千夫所指吧!”
“甘忍千夫所指,果然是畏而不惧!知应这几句话,深得牧民之道。本官到任之后,必会想起知应的话。”盛理全拱了拱手,道:“陈大人,本官先走一步。这几份报纸,权当您尽了地主之谊,如何?”
“好,今后想看报纸了,让人来取就是。析州路过太原的机会,多的是。”陈初六上前送了送,回到树荫底下,看起了那份证据,却是越看越气,心说张秉啊张秉,你个道貌岸然的东西,这可是你自己作下的孽债。
与徐良骏等人稍微交代了两句,赶紧跑到外头,急忙道:“黑子,快,快点赶车回家,咱们又要发一笔大财了!”
陈长水听了这个,将手里的蚕豆扔到一边,赶紧一边调拨马头,还一边问道:“少爷,这次去查哪个官仓?回家?不对吧,回家能发什么财。”
陈初六上了车,一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发张秉的财,咱们得速速派人去查清楚,张秉在太原府到底有多少产业。发财了,真的要发财了,张秉在这里做威做福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笔大钱!”
陈长水恍然,扬起手中的马鞭,笑道:“原来发他的财,得儿驾!”
拉车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和兴奋,马蹄踏地,掀起一阵尘土,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