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讪讪道:“驸马说得多轻巧呀?本府地瘠民贫,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人,不赶他们走,早晚会拖垮本府。他们命好的,及早去了南边,还能有机会活命。呆在这里,迟早会死,养着也没用。”
底下也有人道:“別驾所言,过于简单了。那些流民,不是一个两个,是成千上万,日费千金,实非虚言。也就是本府这么宽仁,让他们白吃了一个月。”
“再过不到一个月,地里的粮食就成熟了。粮食站在田地里,到那时,怎么能保证,这群流民不会与本地百姓争抢粮食?掌心掌背都是肉,太尊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舍远就近了。”
陈初六听了默然,未再说话。心中却想着,如果能早一点来,多开办一些挖掘煤炭的作坊,眼下这些人,可能就能活下来了。陈初六也知道,什么日费千金,至少八百入了他们的兜里。只有一句话倒是真的,怕那些流民在本府闹事,夺走地里的夏粮,更怕他们生事,闹出地方不平静的事情来。
接下来议的事情,陈初六也未放到心上,张秉有意让他说两句话,他也只是不知所云,说了几句。也许这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陈初六这一样子,在场之人,便都开始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也因此,凡有戒备的,此时都放下了心。看样子,京中来的少爷官,没见过世面,治学就行了,治民还是太嫩了呀。
府衙里的事情议完之后,又见了几个下属县衙、相邻州县的官,无非是缉捕盗贼、水源争夺等一些涉及较大的事情。从长官厅出来,各归各的衙门,开始管自己手下的事情,分处府事。
陈初六看着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不免有些失落,张秉看出来了,便问道:“驸马今日来得挺早呀?”
“惭愧,下官只比太尊早了一步,在路上被事情耽搁了。”
“哦?什么事情?”张秉问道。
“没什么大事,被县衙里的衙役给拦住了,以为下官是客商。”陈初六说完,看着张秉的脸色,不过张秉倒是持得住,脸上波澜不惊。
“这群差官,也太没眼力,本官一定训斥他们。”张秉意味深长地道:“驸马,你任少尹,本府大小事情,都有了人办,不知你想从哪里练手呢?”
“呃,这个嘛,就看太尊如何吩咐了,下官倒也有点小奢望。”
“驸马,不妨言之。”
“下官在京时,以宏论名动,事功之学,乃下官身体力行之道,故想做一些实事,以体道至深,不知太尊能否许一实职?”
“原来如此。”张秉点点头:“倒是有两件事情,驸马可以一试。山河沼泽、天地之间、生灵万物、飞禽走兽、虫鱼草木,具为天子所有,凡以此为生者,为天子臣民,纳税服役,恪礼遵法,乃是天理所在。只不过,本府却有一处地方,从未能收到税,那便是掘炭之人。”
“掘炭?”
“不错,永利监需大量石炭。民间有人掘炭送入永利监,从未交税赋。只因他们无田地恒产,流窜无定,官府一时也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