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府老爷从京中来,出身清华,不知地方上的时辰。”门子赔笑着道:“都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给二府老爷说清楚这宫里点卯、府衙里点卯的不同。”
“这如何还有不同?”陈初六百思不得其解。
“宫里点卯,是卯时中点卯。府衙里点卯,则是卯时尾点卯。况且卯尾点卯,也是吏员先点,随后才是诸曹官,最后才是三府老爷点幕职官。二府老爷这时候来了,按理说是早了一个时辰。”
“惨无人道!”陈初六闭上眼睛,回头道:“黑子,回去把那几个不称职的西席辞了,他们还说自己熟悉官场,连这点卯的规矩都不知道?尸位素餐呀!”
“少爷您息怒。”陈长水笑着往街上一指道:“那边已有了早市,咱们过去看看?”
“咦?”陈初六看了一眼,只见远处蒸汽弥漫,便从马车上拿来了自己的便衣,披在外面,又将官帽放下,道:“咱们走过去溜达溜达,把马车停远点,别人看见了,说咱们傻。”
陈初六与陈长水二人,便沿着街道走。来到内外城的交界处,这正是早市所在的地方。在内城这边,早市卖得都是布匹、粮食这些,地面干干净净的。外城那边,卖的则是鱼、肉,敢从汾河里捞出来的鱼,在这里杀了,血流了一地,气味难闻。
这里人来人往,叫卖声并不很大声,有一种敢从睡梦中醒来的惺忪之感。陈初六与陈长水,走得十分悄然,生怕惊扰了这一副热闹景象。却不料,这个时候,早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争买鱼。这是两个农妇,想要买同一条鱼,一条二斤重的鱼,在南方可能十文就能购得。在北方,鱼类稍少,但仍然便宜,十文出头。普通鱼类,和猪肉一样,是底层百姓难得一见的荤腥。
两位农妇却要凑钱买一条鱼,这本是好分的事情,从脊背劈开就行。可贩夫却没有,而是从鱼头鱼尾间断开。成了鱼头鱼尾两截。贩夫脑子不行,手可不笨,两截差不多一样重,十三文。
谁出多出来的这一文钱?
于是一场争斗,便由此产生。两位农妇叉着腰,先强词夺理,后据理力争,再胡搅蛮缠,开始数落祖宗。争赢了,谁便成了贤惠,争输了,谁便是败家娘们儿。过往百姓,看得争热闹,陈初六也津津有味。
这边吵着,忽然有个人冲来,撞了陈初六一下,又撞了陈长水一下,连话也没说一句,便往前跑了。陈初六立即心生警惕,对陈长水道:“黑子,快看看随身的盘缠,是不是被人顺走了?”
陈长水摸摸袖里,道:“少爷,都还在呢,放心吧。少爷,你看看你随身的财物,有没有被拿走?”
陈初六额头上长满黑线:“我哪里来的财物?说笑呢你……”
话虽如此,但陈初六还是往袖里一探,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空无一物的袖子里,忽然多了一个包。陈初六拿出来一看,嚯,居然是一个荷包,里面还放着许多散碎银子,几十文钱。
陈初六心道:这完不对呀,电视里面,都是被撞了一下,然后荷包被偷了。猪脚跑过去追,发现是个女贼,相貌姣好,家境贫寒,不得不做贼。猪脚开始感叹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随后一个人想通了,一个人想开了,猪脚就开始敞开怀抱,宽衣解带,亲力亲为拯救女贼。
这个剧本,陈初六愿意走一次!可主动送钱过来,是什么操作?
正在疑惑之间,人群之中,有人指着陈初六大骂道:“小贼,你竟然敢偷我的荷包!”
本来看热闹正起兴的人群,听到“贼”一字,顿时哗然,回过头惊怒地看着陈初六,然后摸自己口袋。有俩个子矮的农妇,还没踮稳脚看到人,便开始嘀咕:“这人长得老老实实的,怎么做这种腌臜事!”
陈初六摊摊手道:“你别瞎说,我可不是小贼,这荷包,是自己跑到我口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