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懂官场上的掌故,想不到这些很正常。不仅你们想不到,就是外面那些读书人,也没多少能想到的。”陈初六叹了一口气:“明日天一亮,恐怕汴京城中还要有一场大乱。”
“还有一场大乱?”徐良骏、何健京一并垂首,他们有些愧疚,面对这些乱子,没有一点办法可想,更没有能力去改变。
“先生,若是如你所料,汴京还有大乱,我等安居房中,是否就能独善其身?”陈思怀有些疑惑:“弟子以为,汴京中的诗社,唯有咱们四为诗社在年轻仕人中有影响力,也唯有事功之学,被读书人推崇。若是汴京中读书人举事,会不会打着咱们的旗号?”
“若是真打着咱们的旗号,朝廷会如何看待?即便咱们没有参与,朝廷也会以为,咱们的主张有误导民众。”
陈初六看着面前几人,觉得他们说得的确如此,你不想入局,难道别人就不能扯你入局了么?
何健京颇为担心道:“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所想收拾大家,四为诗社必然首当其冲。要是四为诗社被朝廷收拾,那先生……”
话没说再下去,大家都已经明白,若果真如此,陈初六就成了第一个被收拾的了。这个时候,陈初六说不担心,那是骗自己。
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子。
陈初六在这群读书人的心目中,那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事功之学、“中用”之道,更成了这群读书人平日行事寻找理论正确的源泉。
不论陈初六愿意不愿意,那些读书人一旦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可以把事功二字堂而皇之搬出来,事什么功,为天地立心。
“陈大人!”有人开口打断了陈初六的思路:“读书人被捕入狱,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斯文扫地,陈大人若是明哲保身,放弃道义,那我等只好自己去卫道守义了!”
“唉,本以为四为诗社将事功之学,会有担当一些,没想到居然是徒有其表,夸夸其谈罢了。贵社不愿施以援手,我等之后”
“住口,社长岂是为了自己?”有人帮忙驳斥道:“方才社长说了,我等贸然去帮忙,只会帮倒忙!不是不愿帮忙,这不是还在想办法嘛!”
大家看向陈初六,只见陈初六摇摇头,坚决不松口:“不论如何,四为诗社决不能参加此事,你们……你们不要再说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有些失望,只见后面进来的那几位书生,拂袖道:“诸位明鉴,陈大人终究是官,我等终究是民,在诗社不过萍水相逢,怎么能让官来助民?是我们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众人看看陈初六,又看看那几个书生,此时在大家眼里,陈初六和他们隔了一条天堑,那几个人则成了宁折不屈战士。
终于有人道:“社长,四为诗社待某不薄,但天理道义在前,我等必须去营救被捕的读书人,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一身长衫?”
“社长,你放心,我们这次去,绝不以四为诗社的名头去,我等过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罢了!”
在场之人纷纷这么说,陈初六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把理讲清楚了,但却没有把情说透,大家这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加上那一句“诗社不过萍水相逢,你是官我是民”的话,陈初六再也无法管住诗社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