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不是帮了一群人吗?”
“记恩难,记仇易,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王曾叹了口气:“知应,最近你还是少出一点风头吧,藏拙让功,不然……不然必有盛极而衰的危险。老夫推心置腹之语,知应要听进去呀。”
陈初六深施一礼,道:“王相所说,下官都懂,只是下官有不可为而为之的必要。”
“什么必要?”
“不论下官做什么,都逃不过被贬。太后要革新,陛下要立威,你们几位相爷,又是国之倚柱,不能没有,别的人又不可信任。在朝中挑过来挑过去,谁有能耐,还任劳任怨,还不就是我嘛……太后、陛下都做完了事,他们不可能得罪这满朝文武,能得罪满朝文武的,只能是我了。”
陈初六的话,让王曾不由得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刷新了认识,他沉默了几息时间,问道:“那你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愿打?愿挨?原本我也觉得憋屈,但张相、贺使相,却是令我想通了许多事情。”陈初六笑着道:“张相、贺使相明明知道太后故意挖坑,他们却义无反顾跳进去,他们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身上背负的天下大任,求志达道,至死不渝。”
“求志达道,天降大任。”王曾长叹一声:“知应,你的大任和大道是什么?”
陈初六沉默了,他的大道和大任,不能说出口。如今他个人的成就,足以傲视古今,只要能小心谨慎一些,凭着手中一副好牌,这一辈子安稳结束,能赢得千古美名。要是陈初六只想这样,躺着到死都行。
可百年之后,大宋陷于战火,百姓遭受异族屠杀,绚烂的中原文化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民族的脊梁一个个倒下,从此越来越卑颜屈膝。千年之后,比靖康之耻更为惨烈的灾难,将降临这个五千年的古国。
这些事情,陈初六不能说出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天降大任于他,就是要让他扭转乾坤,力缆狂澜,改变这一局面。事实上,大宋想要改变,也只有在仁宗朝刘娥执政的时候了,到了王安石那种时候,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王曾见陈初六不说话,则是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就看出来,张相、贺使相是求志达道,而不是为了结党营私?”
“要是为了结党营私,他们二位就应该将自己的心腹带上,一并到延福宫劝太后,可那天我却看到,他们带的人,全是一些庸官,心里便已经明晓。张相、贺使相是想自己走时,还带走一批无能之辈。那有为之人,全都留了下来。”
王曾听了,也没反对了,而是道:“张相、贺使相走了,其实丁相、李相、寇相也都是这么走的,你不知道罢了。”
陈初六微微惊讶,当初年少无知,没有看到这一层,难道丁谓、寇准他们,还有这一层求志达道的原因?
王曾又接着道:“只是张相、贺使相的志向,于太后、陛下能共存,而丁相、寇相他们,却是和太后水火不容。无论怎样,他们离京之后,没有一个能走回来。知应,你如今也学他们,你想没想过,你一旦被贬,会不会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