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兄,别来无恙。”
“哦?原来是知应,都说新晋起居舍人一员,本官真没想到是知应呐!”
陈初六心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原来许世安在南房的时候,还得听陈初六的话,可现在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前辈。在王曾、张知白等人眼里,这个许世安也是年轻有为的一人,而且为官时日,不知比陈初六要长多少。他晋升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没想到同样成了起居舍人。
“本官初来乍到,今后还要想许兄多多请教。”
“哪里哪里,知应才华盖世,许某当向知应请教才是。”许世安随意笑道:“从今天起,便是我们俩一同跟着陛下,凡陛下之一言一行,只要我等见到,必书写于起居录中,放衙之后,则属上姓名时间,转交史馆存备。”
“陈某明白了。”
陈初六稍微了解了一下,事情不复杂,就是时间有点长,从赵祯从卧室里穿好衣服出来,到赵祯穿好衣服进卧室,都得跟着盯着。当然了,还是有几班倒的,陈初六只需负责半天的事情。
陈初六与许世安各司其职,除了赵祯询问,基本不会相互交谈。陈初六与赵祯之间,与一般臣子不一样,别的大臣来当起居舍人,必要战战兢兢好几天,方能把字写清楚,陈初六刚到这里,便不再害怕了。
这一日,赵祯早起上朝,按例在文德殿的偏殿先休息一下,看看上朝要议的事情。赵祯端着其中一本奏折看得津津有味,随口笑道:“这户部使甘宏旷,人称甘老抠,度支使贺飞驰,别人叫他贺半瞎。朕想修筑一座宫殿,他们一口咬定,一文钱都拿不出来,这次施行军民一体,他们却一口气拿出了二十万贯,这两人真不怕朕治他欺君之罪?”
陈初六闻言,唰唰唰在纸上将赵祯的话记了下来,“帝引人言曰,度支使贺飞驰为半瞎、户部使甘宏旷为老抠……”
赵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一看,陈初六正在认真写下那些话,不由得尴尬了,笑着道:“知应,方才朕的话,只是戏言耳,这些话就不用记在上面了吧?若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此时,许世安看向了陈初六,似乎在看陈初六做决定。自古以来,史官修史,相当于是行使监督之责。所以自古以来的史官,都秉笔直书,甚至有因为这个惨遭杀害的。
父亲死了,儿子照样秉笔直书,长兄死了,弟弟拿起史官的笔,照样秉笔直书,这是古代史官的骨气!到唐太宗时,他想让褚遂良在玄武门事件中少写几笔,但褚遂良断然拒绝,还把唐太宗威胁他的事情也一同记在了史书之上。
可到宋太宗的时候,这个骨气被打破了。宋太宗兄终弟及,得位不正,他便多次下令修改史书,官修宋史对太宗即位的事情,可以说是太宗自己写出来的,可信度极低。但就算这样,依旧有民间的史官,将这个事情记录下来,并且流传到了后世。
现如今赵祯让陈初六遮掩一下,把刚才他说的话去掉,若是陈初六这样做了,一旦被外面的人知道,他这起居舍人也就当到头了,坐实了献媚主上的奸臣之名。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许世安在这里,陈初六撇撇嘴,语气坚定地回到:“陛下乃天子,天子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上天,岂能随意更改?若是陛下觉得自己说错了,当告诫自己不再犯错。”
“你……知应,你怎么也和那些人一样了?朕真是看错你了……”赵祯气呼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