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这几方人对峙着。此时的典史十分纠结,他万不曾想,眼前这个看似有些虚弱的读书人,竟然有这个胆子。不过,他也没把陈初六这个外地人放在眼里。
流水的官,铁打的吏,要是他被陈初六吓住了,今后怎么在这一带混?不如就带到衙门里去,关起来,在低调放了就行了,想必衙门里的人也不会帮这个外地人。
他思索一下,回到:“去就去,我还怕了你个假举人不成。不过,你多少是读书人,便不上枷锁了。还有李拐子,一同押去州军,这趟远差,你是走定了!”
“来人,押他们去州军!”
一众壮丁,衙役,涌上来了,把李拐子带走,凶神恶煞,但也不敢动陈初六几人分毫,只喊着让陈初六走。
“爹!”
“汉子!”
屋子里面,娘俩跑出来了,她们或许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李拐子回过头去,相拥而泣,洒泪当场。而那些差役,那典史竟然无半点怜悯,生生拉开夫妻,拉开父子,好似恶虎豺狼一般。
不,比恶虎豺狼更加令人反感!陈初六闭着眼睛,心中沉思起来。大宋的灭亡,屡次改革的失败,其重弊就在这吏治。朝廷上,乌托邦的政策,到了这底下来,都成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借口。与百姓直接接触的,是这等恶吏,百姓岂能思报皇恩?
陈初六心想,若为宰臣,当先清吏治,吏治不清,好比是身残体虚之人,血脉不通,四肢无力,耳聋眼瞎,口哑鼻塞。这时,陈初六并未出手拦住,因为他知道,和这种低级的人,是说不到一块去的。这种恶吏,一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于是乎,一行人以十分奇怪的队伍排列,赶往州军去了。
陈初六躺在马车上,身旁两个美婢服侍,吃着果脯、枣糕,一脸风轻云淡——却是被押送的人。
一行衙役、差人,脚步匆匆,满头大汗,说是狼狈也不差毫分了——却是押送之人。
只有李拐子可怜,一瘸一拐的,还带着锁链,走得远了,似乎十分痛苦。
典史心中计较起来了,这小子有豪车美婢服侍,看起来似乎背景不小,万一真踢到了硬石头可不好受。只不过,事已至此,难道又去求人?万万不能!
老虎无皮,与狗无异,官吏无威,不如狗也。
老虎没了那层虎皮,别人就看不出它是老虎,自然也就不会像畏惧老虎一样畏惧它,只会把他当作狗一样对待。
官吏没了威严,就如同没了虎皮,没了令人害怕的buff。可你平日里欺压百姓,做尽了恶事,烧成了灰别人也认识你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如过街的臭老鼠人人喊打,连狗都不如。
等于说,那张薄薄的面子,小小的官威,就是他典史的安身立命之本。
何为官威?就是说一不二,指鹿为马,是错也对!
因此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再怎么难,也得把人押过去。公门之中,有他几位好友,可以翰旋一下。哦,对了,似乎,那个押司平日里最痛恨这种……
典史眼睛瞧了瞧陈初六,这种“年纪轻轻腰就不好,游山玩水带两个美婢奢靡享乐,夜宿他家或行苟且,纨绔子弟公然干涉地方事务,冒称举人,竟然污蔑官差”的人,不正是那个押司所讨厌的?
正好,那个押司也和典史有一些旧隙,就让这两人二虎相争吧。典史想到这里,也不再纠结,脚步慢了下来,道:“都休息一下吧,那个人,把你的马车开慢点,可别趁机跑了。”
趁机跑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