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那些人,从周学提到下面的门子,侍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陈初六。朱漕司拈须一笑,脸上的肉抖了一抖,然后露出一嘴半黄的大牙齿,开口道:“先考你一个简单的。说,有一养鹅的人,鹅吃了邻居所晒之稻谷,鹅被邻居打死。双方诉上堂来,当如何判?”
闻言周学提便是一愣,低头思索起来。一个鹅死了,一个谷没了,都有损失,该如何是好?再说了,死鹅该算作谁的?
旁边吕知州闭目养神,面带微笑,判官则是盯着陈初六的脸,也在盘算着陈初六会如何回答。
只见陈初六思索不过三息时间,便上前道:“回漕司大人的话,鹅嘴如梭,吃谷不多,鹅主偿谷,谷主赔鹅。弟子谨对。”
吕知州眼睛陡然睁开,眼睛里放出光芒,不过只是瞬间。而判官,漕司,周学提都是抚掌大笑道:“好!”
周学提笑着看了看那朱漕司,意思是,瞧见没有,这就是饱读圣贤书的人。你不是说,读了书没用吗?小小孩童读了书,也是轻松解你小诈矣!
朱漕司别看一副膀大腰粗的,但面对回答出了这个问题的陈初六,也是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好一个鹅主偿谷,谷主赔鹅,虽简单了一些,从你嘴里说出,已经是十分不错。很好,你读书却不沉于书本,难能可贵。”
“朱漕司,可还有别的妙例?”周学提挑衅着问道,反正赌注是陈初六的前程,不关他的事情。但此时,陈初六已经是放心下来了,他占这年幼的优势,答出来了一题,便是及格,不会让人看扁了。
“唔……再试你一题。”朱漕司低头一想:“此事乃是本官还在当知县的时候遇见的。有一日,堂上来了两人,一个瞽人,一个小贩。小贩告瞽人偷盗,损失千文。瞽人对曰,他的钱都有记号,乃是字对字,背对背。请人验之,果然如此。但本官复查之,便断定这瞽人乃是偷盗之人!试问本官据何判定。”
瞽人就是盲人。小贩告盲人偷了他一千铜钱,盲人说他的钱都是串起来的,排列有序,字对字,背对背。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但这朱漕司,仍旧判盲人是偷盗者。
听闻此言,知州低头思考,不解其意。周学提更是发愣了,这东西,书上可没写。以他看来,这朱漕司要么就是收了钱,故意欺负盲人。判官倒是有些头绪,拿手点了点桌面。
陈初六嘴角抽了抽,这题,好像见到过啊。好像见过这个题的时候,他还是童子呢。不对,好像一直是童子。哎呀……
“回漕司大人的话,弟子有一猜测,不知对否。”
“哦?”朱漕司笑着道:“这题对于你来说,有些难度,且说出来,不管对不对,只要有理,本官算你过了。”
“嘿嘿,弟子姑妄答之。”陈初六笑道:“朱漕司判此瞽人乃是偷盗之人,自然没错。但瞽人铜钱有记号,也是没错。弟子猜了一下,以为漕司大人定是看了瞽人的手,上面乌青乌青的。因为那瞽人,在昨天晚上才把这偷盗的铜钱按照记号说出来的。”
判官听了,微微颔首,知州更是露出恍然之色。那周学提半信半疑,瞅着朱漕司道:“朱大人,此子所言有理否?”
朱漕司愣了半晌没回答,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此子,真乃不凡!”
“哈哈哈!”周学提闻言大笑:“初六啊,你答对了。朱大人为县令,自以为妙判之例,拿出来,你不过反掌便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