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能高举这个义旗,又何愁关中民心不来向我?又何须我再去鼓动唇舌去游说、或是小恩小惠的去收买那些关中的豪杰与仕民?
“二位经略若是兵马疲惫不愿前往,楚某愿率本部十万晋军先去勤王。”楚天涯说道,“只是我军远来疲惫粮草不济,若得二位经略资助些许粮草,感激不尽!”
折可求与种师中顿时大眼瞪小眼——这小子,太邪乎了!他非但不入洛阳,还没跟我们混熟居然就找我们要粮!……话说回来,我们才是大宋最精锐的王师,我们最该去勤王,你小子不是越俎代庖么?
听到楚天涯这话,旁边的焦文通等人都有点急了,若不是碍着人多眼杂,都要当场来劝主公“先入洛郡稳固脚跟”。
只有何伯笑而不语,并以眼神制止焦文通,让他休要造次。
看到折可求与种师中满面疑云的沉默不语,楚天涯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众目睽睽之下,他当众对二将单膝拜下,“请二位经略,借些粮草,让楚某率领弟兄们去东京勤王救驾!”
楚天涯这一拜,焦文通等人哪里还有不拜的?
于是,这一圈圈的人可就都拜了下来,数百、数千、数万人,层层拜倒!
折可求与种师中,顿时如芒在背,被立于众矢之的!
二人心中总算清楚——这小子太坏了,中他计了!他就使了一招以退为进,轻易就将我二人推到了道德人心的风口浪尖!
河东跑来的山贼尚且如此“勤王心切”,我们这些正宗的大宋王师要是落后于人,那才是真正的任由天下仕民口诛笔伐、于青史留下臭名哪!
和楚天涯相比,生于大宋长于大宋的军武世家子弟折可求与种师中,更加看重名声与名节。
“上将军快请起……诸位将军、好汉,快请起!”折可求与种师中这下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他们硬着头皮挤出干笑,“勤王救驾,西军义不容辞。上将军与众好汉远来辛苦,不如且先在洛郡安顿,做我后援。”
“如此,楚某良心何安?”楚天涯双眉紧皱一脸的尴尬与疲惫,声音仿佛都有点嘶哑了,“二位经略请先行一步,待楚某收拾人马,即刻便至!——勤王救驾,义不容辞!”
“好……”折可求与种师中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咽,心里只在大骂:这小子太能逢场作戏了!……不过话说回来,东京危急我们西军迁延日久未作营救,是说不过去。他一个山贼土匪,又哪会真的把勤王救驾放在心中?我们又怎么能跟他耗比时日?
“二位经略大可放心。”楚天涯仿佛是看穿了他们的心事,说道,“楚某与弟兄们和金贼打的交道不少,对他们兵马战法极是熟悉。待我和弟兄们睡上一个囫囵觉稍作喘息,即刻就来驰援东京。后应粮草等物,楚某一切都以西军弟兄为先!二位经略去了东京请上复官家,说太原楚天涯,以宋为家、以官家为念,绝无二心!早晚必来勤王救驾!”
“好,有上将军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折可求略略放心,正待说什么,种师中比他快语,先说道,“还请上将军入了洛郡,切勿扰民!”
“种经略过虑了。”楚天涯微笑道,“楚某虽是起身草莽,但从未有扰民之举。来了洛郡,便以此为家,又岂会害了此处的百姓仕人?”
种师中与折可求一听,心中更是大大的亮堂明白:这小子是铁了心赖在洛阳不会走了!……得,以后咱们西军有了一个“好邻居”。乱世之中,多个敌人多堵墙,多个朋友多条路,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旁边的何伯这时冷不丁的站了起来,“种经略可曾认得老朽?”
种师中表情微变眼睛一睁,急忙抱拳,“小可自然认得前辈。”
何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我这老不死的今日斗胆僭越,代我家少主人说句话吧!”
楚天涯笑呵呵的道,“老爷子请讲!”
“谢少主人!”何伯抱拳谢过了,说道,“种经略、折经略、姚经略,你三位都是如今这大宋天下擎天之柱。当此国家危亡之际,理当以国事为先,何必比朋挟私而不思进取?你们可是担心我家少主人会抢了你们西军的老巢据为己有、或是断了你们西军归家的路运?”
“不不不,绝无此意!”折可求忙道,“上将军英名远播,岂会干出此等下作之事?——晋军英勇善战,正是我西军求之不得的友军哪!”
“那便好。”何伯说道,“国家危亡,我等应该同仇敌忾、共抗金贼才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家少主人与十万晋军,一路护送无数百姓从河东到此,茫茫千里兵马已经极是疲惫。此时仓皇跑去东京勤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再者,北方完颜宗翰所部正凶猛追击而来,若是被他切断洛郡与东京之间的路途与宗望形成合围之势,则东京必然陷落。因此,我家少主人心中所想的是,由西军前往东京救驾,晋军留在洛郡黄河渡头,兵半渡而击之阻挡金国西路军完颜宗翰一路三十万人马——你们意下如何?”
折可求与种师中惶然一惊,不约而同的惊诧的看向楚天涯,“金国西路军,三十万?”
“只多不少。”楚天涯云淡风清的微笑道,“原本,以金国铁骑的一贯战法,他们早该追上我们一顿痛宰了。但是楚某临走之时,留了一点东西给宗翰,因此,他才未能追击得上。不过宗翰毕竟不是泛泛之辈,早晚,他将南下直抵中原。如果不在黄河沿渡将他阻拦,中原必失。”
折可求与种师中面面相觑,倒吸凉气——完颜宗翰三十万人马,居然没摸到楚天涯一片衣角?……这小子,是邪乎!
“不如就请二位经略来做个选择。”何伯那双洞悉人心的老眼蓦然闪过一抹厉芒,不动声色笑眯眯的道,“或在黄河沿渡阻拦宗翰,或去东京勤王,二者选一。二位选了,余下的便给我家少主人来承担。”
“嗯,老爷子英明,如此甚好。”楚天涯微笑道,“休要让天下人笑我楚某人,喧宾夺主。”
折可求与种师中心中不约而同的苦笑:这他娘的还有什么可选的?凭我们这十万西军,能对付得了即将南下的三十万宗翰大军么?去东京勤王,至少那里还有个朝廷、有各路勤王之师相互帮衬;再不济,就算要逃亡也能跟着官家一起跑……留在洛郡等着和宗翰死磕,那就真是退无可退、只剩死战一途了!
“勤王救驾,乃是西军天职!”折可求与种师中互递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正色抱拳,“我等即刻挥师东进!就请上将军,为我后援!”
“君子一言——”楚天涯伸出拳头。
“驷马难追!”种师中与折可求挥拳撞了上去。
一旁的何伯笑得像一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焦文通等人大吁一口气,心中暗笑:主公与老爷子只消三言两语,就把十万西军哄得乖乖去东京卖命,不在洛阳与我相争了!这一老一少简直太坏了,真就恰似一狼一狈啊!
第254章家国之念
西军十万众,旌旗飞扬车马滚滚,向东京进发了。
楚天涯与他的十万晋军弟兄和无数逃难的河东百姓们一起,“成功”的留在了洛阳。
如果非要用几个字来形容洛阳,楚天涯现在的只能想到这八个字——华夏圣域,牡丹花都。
前者是洛阳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后者,是他踏入洛阳郡城之后的第一感觉。
有宋一代,社会风气是以温婉闲适为主。曾在前唐时期深受关陇军事门阀影响因而胡风劲烈的洛阳关中之地,如今已是成为大宋天下闻名睱迩的一处,杨柳依依花团锦簇的消谴圣地。这里有无数的塔楼宫阙与古景名胜,再加上洛水风流诗文华丽,好端端的一块帝王基业变成了阴柔温婉的“牡丹花都”。
楚天涯的到来,就如同是一个粗莽奔放的野汉子闯进了一个只住妇人阴盛阳衰的四合院。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咬牙切齿,也有人欢欣鼓舞拍额相庆。
洛阳旧有的生活情调与一切格局,瞬间全部被打乱。
洛阳原有的郡守、将校等一干官将,全部失势。当初孟德一怒之下攻下虎牢关,若非是为了安抚人心,这些人一个都留不下,全部要死。
要不说兄弟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很多人想不通,孟德敢于“强行攻关”无异于是在得罪洛阳的所有人,包括这里的一切贵族仕人与旧势力,杀了不少,抓捕下狱的更多。楚天涯进入洛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抓的这些人都给放了,并逐一叫到面前来安抚——九死一生的这些人哪有不感激涕零的?
楚天涯还给了他们顺手人情,这些人当中原来有官职的,依旧给个闲散职务让他们挂着;是将校的依旧收入军中给予同等官职,并采取自愿的原则并不强迫。至于其他的一些土豪门阀与知名的仕人豪绅全部一一安抚,并承诺对他们的生命财产提供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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