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占得地理与先机却没有急于对我下手,看来就还有缓合的余地。我们不妨权且一试?”种师中说道,“如若不行,再做厮杀不迟。”
许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毕竟是个从未上过阵仗的文人,这时心中自然也是有所惧怕的。如果能有回旋的余地,当然是最好。于是他道:“如此……也好!”
不久,一名高举着信旗的偏将骑着马,朝半山腰上奔去。边跑边高声的喊叫:“我乃许相公派来的使者,要与你们的大王面谈!”
“这个许翰,倒是识相!”半山腰上的孟德与楚天涯都哈哈的大笑起来。
“兄弟,你做主吧。”孟德笑道,“许翰已是瓮中之鳖,你看如何发落才好?”
楚天涯微微一笑,“待我下山。我要亲自与许翰面谈一番。”
“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不会有事。”楚天涯微笑道,“据我所说,许翰这个书呆子还是有点‘士大夫风范’的,跟一般的庸官俗吏不尽相同,不会当众使诈,他丢不起这面子。尽管我们势同水火,但有些道理许翰应该能听进去。”
“那行,你去吧,多加小心!”
楚天涯便叫人答了话,说叫许翰亲自上前,要与他当面对谈。
许翰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楚天涯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板与我对谈?”
种师中与姚古苦劝,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以大局为重。许翰只得忍下了脾气,只带了三五骑兵亲自出马走上了半山腰,与楚天涯等几人碰头到了一起。
第一眼看到楚天涯,许翰就有些吃惊,心道我只听说姓楚的挺年轻,却未曾想是个年方弱冠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么点年纪就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假以时间如何了得?
“久违了,许相公。”楚天涯骑在马上,笑吟吟的跟许翰打招呼。
许翰冷哼了一声,“不敢当。”
楚天涯对他的傲慢毫不在意,微然一笑道:“我也就不废话了,开门见山。我只有两句话要对许相公说。说完,我就走。要厮杀还是要和解,都由得许相公。”
许翰紧绷着脸,“你且说来听听。”
“第一,先师王都统父子,以及前任知府张孝纯,再加上楚某、西山孟德、马扩等人以及太行诸寨的所有好汉,乃至于每一个胜捷军将士与太原百姓,此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抗金救国。”楚天涯说道,“我不是在辩解或是乞求朝廷的宽恕与奖赏之类的,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信与不信,都随你。”
许翰的脸都要涨红了,深呼吸勉强的点了点头,“还有一句呢?”
“第二,不管是以往、现今还是往后,河东义军想要做的,只有对抗金兵,保家卫国。”楚天涯说道,“大敌当前,请朝廷不要鼠目寸光的自相残杀。先师王都统这样的功臣,你们应该大加褒奖让他的美名传遍天下,这样才能获得百姓仕人的拥护与爱戴,团结一致的抗金救国。值此国难当头,朝廷对外一味的妥协,军事上软弱无力。好不容易有个太原之胜、黄龙谷大捷,朝廷不予褒奖也就算了,还在打压残害有功之人。这种做法,想不人心尽失也难哪!”
“楚天涯,你区区一介黄口孺子也敢妄谈国事,真是名符其实的沐猴而冠!”许翰忍不住了,抬手指着楚天涯怒喝道,“你别以为你一朝得势,就可以嚣张跋扈的为所欲为!纵然是许某今日败给了你,终有一日,你也会一败涂地!”
“哦,为什么?”楚天涯不禁笑了,饶有兴味的看着许翰。
“因为你是个山贼!贼就是贼,永远成不了气候!——比起方腊来,你还差远了!”许翰怒骂。
“哈哈!”楚天涯放声大笑,“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我话说完,你爱听不听。”
说罢,楚天涯就调转了马头,临走时扔下一句,“你要战,便吹响号角来与我一战;你若想和,就竖起白旗摇上几摇,楚某自然会让出一条生路与你!”
“楚天涯你这小人,休要得志便猖狂!”许翰彻底被激怒了,满脸涨得通红的怒吼道,“本官虽然被你包围,但我有四万大军在此、后方更有数万大军接应!岂会惧你区区几个蝥贼?!”
“是么?许相公自比完颜宗翰如何?”楚天涯微微一笑,“口舌之争最没意义,也就只有许相公这样的书生最是热衷与拿手,楚某对此毫无兴趣。听着,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说罢,楚天涯就拍马扬长而去。
许翰气得浑身直发抖,无奈也只得调转马头下了山来。
姚、种二将接到他,问他情况如何?许翰便将楚天涯的话说给他们听了。
二将忙道:“许相,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为上策!”
“那岂不是让那姓楚的黄口小儿越发得意?”许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恨恨道,“姚古,你率一支人马向南突围,前往太原搬取救兵——今日,我要动用十万大军将楚天涯这个心腹大患连根拔起!”
“许相三思啊!”种、姚二将都急了,“此时我军已失先机落入埋伏,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若战必败!”
“十万朝廷王师,会打不过区区山贼?”许翰都要气昏头了。
“许相,战之胜负,并不全在兵力多寡啊!”二将开始对其苦口婆心的力劝。
楚天涯回了半山腰,笑逐颜开的对孟德道:“七哥,那姓许的当真是个耿直的书呆子。书生意气浓厚满口仁义道德,根本不懂军事也有些不识时务。”
“那咱们索性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孟德道,“对这样的呆子,没必要客气!你客气,他还以为你怕他了!”
“不用。”楚天涯呵呵的笑道,“等着吧,他会乖乖的竖起白旗,然后灰溜溜的逃走的。说到底我们毕竟是自己人,最好不要自相残杀。别便宜了女真人才是。”
“嗯,那就等等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处于包围中的王师将士个个焦虑不安。许翰与种、姚二将的意见难以统一,争执不休。
眼看着楚天涯给出的一个时辰的时限就快到了,这时,南面的山地间突然涌现大批的人马,发出如同海啸般的喊杀声,直扑许翰所部而来!
许翰与种、姚二将都大惊失色,“西山哪来的这么多人马?”
细眼一看,居然全是朝廷王师的装束,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布衣百姓。排头的一员青年将军,怒马横枪高打着一面大旗,上面大书一个“王”字!
“王荀!”
许翰等人顿时明白,也全都当场傻眼了!
王荀的脾气本来就有些急躁,又因为父亲之死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怨恨,这时双眼都已充血而发红,二话不说的就朝许翰所部杀来!
四万军民,喊杀震天,整座小苍山都被震得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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