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子果然博学多才,不仅将汉话说得如此流利,还颇知典故成语。”宗泽反而笑了,“老夫此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二太子,想听哪个?”
“一起说。”完颜宗望老大不耐烦,“我没空跟你们这些南国的腐儒穷费唇舌!”
“可以。”宗泽淡定无比,“好消息就是,得知二太子兵败被擒之后,金国皇帝吴乞买急忙派了特使南下,欲以河北三镇近千里土地与宗翰退兵、交还河东为条件,换还二太子。”
“呸!”完颜宗望有点恼羞成怒,“这算什么狗屁好消息?因为我一人,而废国家之大事!”
“坏消息就是……”宗泽眉宇略微一沉,冷冷一笑,“此事金国皇帝纵然是提出了,我大宋未必会同意——须由洛阳王定夺!”
“洛阳王?”完颜宗望一时没反应过来,蓦然一怔,“你是说,楚天涯?”
“是!”
“很好,叫他来见我!”完颜宗泽瞪亮了眼睛,急切快语道。
宗泽笑了,“宗望,我敬你一声‘二太子’,你以为你当真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国元帅么?现在你只是一个阶下之囚。洛阳王万金之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哼……尔等腐儒,永远不会懂!”完颜宗望冷笑不迭,“我敢打赌,楚天涯一定也很想来见一见我,你信不信?”
“老夫不信!”宗泽斩钉截铁道,“对于手下败将,洛阳王没理由来正看你一眼!”
“宗府,你最好是相信。”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
宗泽与完颜宗望同时惊讶的往后一看,是许翰。
“许相怎么来了?”
“我来提走完颜宗望。”许翰面带微笑道,“洛阳王有令,将完颜宗望带到他军营里囚禁,由他亲自看押。”
“哦?”宗泽惊讶无比,“完颜宗望是朝廷重犯,这个……”
“宗府放心便是。”许翰轻声微笑道,“王爷定有分寸,又怎么会让你我为难?”
宗泽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那好,你便带走!”
“这就对了。”许翰笑眯眯的道,“现在我们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信不过别人,也得信得过洛阳王啊!”
“嗯……”宗泽轻轻的点头。
许翰凑得近了一些,小声道:“另外王爷有一件小事,想请宗府帮忙。”
“许相请说。”
“王爷想找宗府,要一个人。”
“何人?”
“岳飞!”
……
当天傍晚,岳飞率领一彪骑兵,与朱雀、六合等人一起,押着完颜宗望、护着有伤在身的焦文通,出了东京城,望梧桐原而去。
岳飞不明白,宗泽为何单单点了他的将,让他走这一趟。他心中隐约感觉,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遥想当初与楚天涯的一些接触,那人似乎对他多有招揽之意。如今他已是功高寰宇名扬天下的洛阳王,虽然还没有正式入朝理政,但当朝两大权臣都遥受他的掌控。
宗泽今日之举动,让岳飞心里暗暗不安——难道是楚天涯想借宗泽之手,将我招致麾下?
“岳某自幼立志报效朝廷、报效官家,又怎能投靠一个野心勃勃枭乱天下的草寇权臣?”岳飞暗自纠结与愤懑,“如此,岳某与侍奉董卓之吕布有何异样?”
“岳飞兄弟!”正当此时,旁边的马车里传出了焦文通的声音。
“焦二哥有何吩咐?”岳飞拍马凑了过去,问道。
至那日疆场一会之后,岳飞与焦文通一见如故。连日来多有接触与相处,更觉意气相投,不知不觉已经成为莫逆忘年之交。
“无甚要紧之事,就是想和兄弟聊一聊。”焦文通躺在马车上,透过车窗面带笑意的与岳飞说道,“焦文通此一阵受伤不轻,尤其是背上吃了几箭,几乎伤及肺腑。我乃用箭之人,背筋受伤定然无法再骑马弯弓。今后,便是个废人了。”
“二哥不必如此颓丧。”岳飞连忙劝道,“但请安心休养,假日时日,二哥又是一条沙场猛虎。到时,小弟还要请二哥多作指摘。”
“不敢。”焦文通略微一笑,“就算焦某能够康复如初,也定然大不如前。我老了,再也不复少年血气之勇,冲锋陷阵之事,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
“二哥乃是堂堂的武状元,奈何说出这种丧气之话?”岳飞浓眉微拧,“小弟对你有信心,你定能再复当年之神勇!”
“岂不说这些。”焦文通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在你看来,我家主公为人如何?”
岳飞眉头一紧,陷入了沉默。
焦文通会意的一笑,示意岳飞凑近了一些,然后他低声道:“其实你不说,愚兄也知道。你对我家主公……多有成见,对不对?”
岳飞略微一怔,咬了咬牙,点头。
“兄弟,你就是这般的实诚。我便知道,你说不来谎话。”焦文通呵呵的笑了,“实不相瞒,打从一开始,我也对主公没有半分好感。非但如此,我还曾经与之争斗、夺权,差点还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岳飞诧异的一扬眉梢,“哦?”
“没骗你,真有其事。”焦文通淡淡的微笑,“我家主公之堀起,也就是金国第一次南侵的前后。在那之前,焦某早已在河东一带扬名立万。不说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至少是无人敢于叫板对抗,连官府也奈何我不得。主公与郡主在青云堡与西山大枭张独眼血战之时,焦某一人一骑镇住数万人马,力挽狂澜——那等时候,焦某如日中天,几时又会把主公那个一介牢头出身的市井小太保,放在眼里?”
岳飞既是惊诧又感兴趣,“如此说来,二哥确是一方豪杰,英雄人物。岳某也甚是奇怪,二哥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怎么会对楚天涯这样的一个人,俯首贴耳呢?”
“焦某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我就对他心悦诚服了。”焦文通自嘲的笑了一笑,“在遇到主公之前,焦某心中只有两个人半人是值得焦某去尊敬的。一个是先父,一个是我大哥关山,还有半个,就是我的授业恩师郭希真。”
“二哥,果然傲气凌云。”岳飞笑了笑,“久有耳闻,太行神箭焦文通一身傲气,敢与天公比肩。”
“让你见笑了。”焦文通有些吃力的笑道,“在此之前,焦某的确就是如此,眼里容不下沙子、心中放不下方物……鹏举,其实焦某只是想说,你对主公有成见,多半是因为他的来路与出身。如果真正认识了他,你肯定就不会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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