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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第二间病房玻璃看见的尸人身材矮小,半张脸已腐烂长虫,它身穿t恤牛仔裤,外表年龄与男孩很接近。
诡异的是尸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病房中央,背对门口目光向着被钉死的窗户,垂下的左手臂彷彿受了伤。
「未成年人的尸人,」风衣男子吐出烟雾遮盖了玻璃视线,炸肉丸睁大双眼,彷彿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并不比成年人尸人好对付哦,它们甚至会利用矮小优势偷袭你的下半身。」
「大叔,这个尸人背影很像是……我同学。」
炸肉丸因为看不清楚尸人正面,语气不甚肯定。
「同学?」威士忌凑热闹似地挤掉男孩半张脸,一起从房门玻璃观望,「你确定吗?」
「如果可以看到正面的话就能确定了,」男孩希望尸人转过身来露脸,但对方仍纹风不动,只盯着窗户看,「他眉头有个像打勾一下样的伤痕,说是小时候调皮撞伤留下的。」
「炸肉丸,你想知道真相吗?」
「嗯。」
「那你就身体力行吧,」威士忌不知何时解开了锁链上的锁头,拉开沉重锁链后开门,并将炸肉丸推了进去,「你总有一天要面对的尸人会是熟悉的人,如何让心志更加坚强也是一门重要的训练。」
「我知道了,大叔。」
男孩没有反抗,更没有崩溃要风衣男子放他出去。
他静静拿着铁鎚看着。
看着也许曾是国中同学的它,或许够幸运的话,它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阿伦,是你吗?」
男孩呼唤同学,但尸人仍没有半点反应。
「是我,麦克,你还记得我吗?」炸肉丸一步接着一步向前,缓慢接近对方,「我们常常在聊死亡猎人之类的有没有,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跟一个货真价实的死亡猎人在一起耶,呵,你一定不敢相信。」
似乎听见了某个关键字,尸人抖动数下,它转动脖子企图确认什么。
「阿伦,真的是你!」
转过头来的尸人额头确实有打勾伤痕,未腐烂的半截脸庞也是男孩记忆中的同学模样。
「唔……」
尸人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炸肉丸,它并没有像一般尸人见到活人就扑就咬,而是呆滞地与男孩四目相交。
「阿伦、阿伦,」男孩距离尸人仅仅五步,他停下来挥挥手,不太确定对方是否还保有活人时期的意识,「还记得我吗?」
抬起右手,尸人想要用五指抓取什么,不过双腿和左手没有半点反应,让尸人只能站在原地无法移动。
「你想要我拉你一把是吗?」
男孩走向前伸出手打算握住对方的友谊之手,不料指尖尚未碰到指尖,尸人便大喊一声以全身重量向前倾倒!
「喝啊……」
炸肉丸迅速后退一大步躲开爪击。
轻微的嘶吼声从倒地尸人喉里传出,它嘴角溢出唾液、眼神兇恶,五根手指想要紧紧捏住的是活人喉咙。
尸人开始上演该有的尸人反应。
「阿伦……你……」炸肉丸不敢相信,他天真以为尸人还能保有同学记忆,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妄想,「你已经回不去了……」
静静在房门外观察这一切的风衣男子吞吐着香烟,身旁则站着白袍医生香草。
「我们刚到二楼时你就知道了吧。」
「为什么碰我的医疗用尸人?」
香草昂首注视威士忌,儘管隔着墨镜,两人目光依旧炽热交缠。
无声衝突一触即发。
「送我一隻尸人训练新人嘛,再怎么说我可是付了二十万元啊。」
威士忌耍赖般的发言令人想翻白眼,但香草医生没有任何情绪表现。
「现在就带着你的新人离开,否则……」
「否则怎样?」威士忌忽然贴近医生脸庞,两人鼻尖近到差点碰上,「拿你最擅长的手术刀划开我的喉咙吗?」
「如你所愿。」
右手飞快从白袍口袋抽出,一把锐利至极的手术刀划过威士忌眼前,要不是威士忌闪得快,鼻头铁定被当场削下、血流如柱。
「哇哇,你竟然来真的,」风衣男子后退数步,赶紧摸摸鼻子确认完好如初,「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曾患难一起打过死尸兽的搭档,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呢?」
「现在就离开。」
「好好好,你别这么急嘛,」威士忌没有从风衣内侧拿出任何武器,代表他并不想跟香草医生兵戎相向,「我的新人训练课就要下课了,再给点时间好吗?」
「离开。」
香草再度举起手术刀。
「好好,我知道了,直接跟你买总可以了吧?」威士忌从风衣内侧掏出几张千元大钞,这动作倒是让香草医生眼睛亮了起来,「这隻尸人直接卖给我们,两千给你。」
「一万。」
「喂喂,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医生不是抢匪欸,
', ' ')('」威士忌认真跟对方讨价还价起来,「随处可见的尸人要价一万?我抓来卖你算了。」
「普通尸人不值钱,」香草难得说出比较长的句子,她冷眼瞟向身旁病房,「但跟你新人认识的尸人不普通。」
「嘖,视钱如命唯香草,真是同行里最实在的传言了,」威士忌拿出三张千元大钞在医生面前晃了晃,「三千,不能再多了。」
「七千。」
「太夸张、真是太夸张了,」风衣男子作势咆哮道:「最多给你五千,不然我们今晚就赖在医院不走。」
「成交,」香草一手横在腹部另一手伸出来要钱,「现结。」
「真服了你,」威士忌数一数五张钞票交给对方后,嘴里仍唸唸有词,「身为医生竟然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就是生离死别看多了,才知道钱最重要。」
香草把钱收进口袋,对于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会出现纯粹就是想跟威士忌拿钱,享受一下勒索的趣味。
「别在外面逗留太久,」香草就像话匣子打开似地,跟威士忌聊了起来,「何时带新人向长老会报到。」
「唉,真不想理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头子,」他们口中的长老会,乃是掌管死亡猎人的最高权力,由七名年近上百的退休死亡猎人统领协会,一想到他们倚老卖老的嘴脸,威士忌就一肚子火,「他们根本不打算彻底解决地狱门,只想要维持现状。」
「没这么简单,」香草拿下细框眼镜,以拭镜布擦乾净后戴回冷酷脸庞,「集结全部战力也未必能消灭地狱门。」
「原来你也是保守派的呀,香草。」
「我是唯利是图派,哪里有钱就往哪倒。」
「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多了,」威士忌露出开怀笑容,「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彼此彼此。」
「聊这么多也渴了,医院有免费白开水可以喝吗?」
「你今天消费金额有达到标准,请你两杯开水,」香草医生走过威士忌身旁,朝走廊远处唯一有灯光的房间前进,「到我办公室。」
「没问题,你先去准备准备,我跟炸肉丸等会儿就到。」
仅仅是嘴角那难以被人发现的微小上扬,仍被眼尖的风衣男子捕捉到了。
香草笑了。
「明明就是个大美女,笑起来多好看,」威士忌看着医生背影远去,喃喃自语道:「偏偏习惯面无表情,可惜了。」
「喀。」
风衣男子正打算伸手开门时,病房门先一步开啟。
炸肉丸从里头走出。
「恭喜你,又打倒一隻尸人。」
越过房门空隙,威士忌清楚看见未成年人尸人倒卧在地,脑袋和地板交融在墨绿汁液间。
男孩不发一语,双眼无神看上去十分憔悴。
「有确定是你同学吗?」
炸肉丸点头,右手紧握的铁鎚也跟着沾满墨绿汁液。
显然这把铁鎚刚结束了它的任务,敲碎尸人头骨。
「你杀了它,所以很难过?」
男孩不摇头也不点头,他就只是佇立在墙边,因为背部有所支撑才不致于倒下或坐下。
「我,」过了半晌才痛苦张开嘴巴回答:「我没有杀它。」
五指带着温暖掌心罩在男子头顶,威士忌安抚着男孩情绪,试图不让他崩溃。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阿伦他……他总是喜欢讲些冷笑话逗大家笑,」炸肉丸低着头,很难过但一滴泪却流不出来,「班上同学都喜欢他,连老师也是,人缘这么好的同学,为什么会死掉……为什么要把他变成尸人……」
「在这末世里,并非所有事情都有答案,」威士忌蹲下身子,轻声对炸肉丸说道:「如果你非得知道答案,就得自己去追寻。」
「我,我打碎了它的头,」男孩将铁鎚递给风衣男子,是物归原主的意思,「但我打碎的是尸人脑袋,不是阿伦的。」
「没错,你终于理解了。」
炸肉丸转头注视病房内地板上的尸体,眼神不再涣散,反而有某种光芒在眼眸里闪烁。
「我打碎尸人脑袋,拯救了阿伦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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