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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陆聿去了前线,两人虽分隔两地,但陆聿每隔两叁日便寄过来的家信让嘉宁总有一种,他好似没有离开晋阳的感触。嘉宁不懂军事,但光从对方这寄信的频率便不难看出,此次‘镇北’之行,大抵还算顺遂。
——这也是毋庸置疑的,拜火教再如何擅长于蛊惑人心,煽动民众,却也无法掩饰它手下领导的不过是一群军队都称不上的游兵杂将的事实。‘兵行险招’或有奇效,但真正对上并州军,特别是陆聿带领的金鳞骑,也不过是如螳臂扼辙,不堪一击——并州王师、北地之刃的金鳞骑若是不打得烈焰军丢盔卸甲,怕是趁早解甲归田,回家种地更有前程。
但,也并非全然顺利。
陆聿信中提到,他们在靠近代郡时受到了阻碍,晋侯坐镇后方,高挂免战旗,并州军暂且按兵不动。
这阻碍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仅仅是两个人,代王闻人烁与特使周霂。此二人,一个是天子特使,一个是皇室‘长子’,都被控制在拜火教之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即便是镇压了烈焰军,天子与晋侯、鲁侯也会颜面无光。
晋侯不敢托大,一面指挥着并州军偃旗息鼓,一面给雒阳传递战况,静静等待着来自禁中的调令。
另一头的鲁侯世子赵岐,虽比不得并州军这边披荆斩棘、有如神助,但也止住了拜火教东扩的动势。鲁、并二州一东一西,俨然呈现两面包夹之势。
可惜静候了七八日,雒阳依然没有调令传来——毕竟,天子虽然寻仙问道数年,但到底没有真正的忘却红尘,他和儿子们不见得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无论如何,代王始终是天子如今最年长的儿子,而且他的身后还站着南阳宁氏以及一位大司徒,并不是什么无权无势、可轻易舍弃之人。
嘉宁自认对自己的舅父还算了解,知晓他大概是割舍不下与代王的父子之情——先太子染疫病逝已过了近十年,可十年的光阴并没有磨平天子心中的丧子之痛,反而使此事成为一代帝王心中无法触碰、一触便痛的毒刺。天子亦是凡俗人,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再度经历骨肉离丧之痛,即使这个儿子愚钝、鲁莽,但他依然是天子的骨肉至亲。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写入信中,告知陆聿,并义正言辞地提醒对方,最好能保下代王的性命——闻人烁这人前世的确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蠢才,凌迟于他都死不足惜,可今生,他到底还没有翻下那滔天大罪,好歹是个世家拥护的皇子,若命丧拜火教之手,北方各郡都不好向雒阳交代。
陆聿信末问及嘉宁香囊之毒和身体近况,嘉宁便挑拣着云鹤先生的话语逐一答了。她写好信笺,搁下紫毫,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自己的回信,流露出满意的神情,若是要她细数重生后最愉悦之事,当属自己这手字。她前世回雒阳后闲得无聊,可练出了一手好字,嘉宁琴棋书画都不算精通,从前只有画技能称句‘上佳’,如今这手子也算拿得出手了!
封好信纸,交给碧华由她寄出,做完这些,嘉宁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黯淡无光,许是要下雨的天幕,她准备回内室小睡一会。
恰好,青黛入内通传,原是主院那边遣了人过来邀嘉宁过去。嘉宁不免有些微讶,她前两日才去主院给楚夫人请了安,心中虽然疑惑,但也知晓楚夫人是那种无事不登叁宝殿的性子,接过碧华递来的沾了薄荷水的丝帕醒了醒精神,简单梳妆一番便往主院去了。
“今日找你过来,也无甚大事,”楚夫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直裾,亲手斟了杯茶,递给嘉宁,面上的笑容和蔼可亲,“玦儿如今十四岁有余,也不小了,他的婚事悬而未定,我与你君舅难免萦怀于心。”
嘉宁难得在陆聿不在的场合见到楚夫人这般亲昵的姿态,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茶盏,附和道:“君姑说得是,小叔恰好是订亲的年纪,若拖得迟了,看中的小女郎许就罗敷有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