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将东西装在盒子里,递给陆聿,又看看嘉宁,默默地俯身退了出去。
少年垂眸看着木盒中的红色膏状物体,听着嘉宁慢声解释前因后果,漆黑的眼眸渐渐染上阴冷之色。
“……我亦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若非王夫人精于妇科,怕是终我一生,也想不到竟会贴身携带阴损之物。”嘉宁说着,顿了顿,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若非秦筝接连两天都是见了我之后便召医,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东西竟然在阿母给我做的香囊里——”
“怎么会在这里面呢?不应当呀……”
她说着,又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她浑然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几乎片刻不离身地贴身佩戴了三年,秦筝两度召医大抵与此物有关,足见此物药性之猛烈凶险,她或许——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陆聿率先反应过来。
“没事的,”他倒是比嘉宁冷静得多,将她抱在膝上,俯身亲了亲她冰凉的眼皮,安抚道:“顺其自然吧。”
“女子生育本就艰险万难,你又是个孱弱身子,少经受些折腾也不错,平平安安陪着我便好。”
他语调颇为从容,仿佛在谈论什么轻松写意的事。
嘉宁愣住,忘记了哭泣,睁着一双微红的凤目呆呆地看向他,对上少年温柔含水的眼神,她眼中湿意更甚,抱着他脖颈,抽噎了几声,哭腔浓郁道:“万一真的没有呢?你是世子,未来的晋侯,你不可能不要子嗣——”
陆聿闻言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那——就得泱泱你多费点心了,给阿玦挑个聪明漂亮的媳妇,大不了,咱们日后过继一个孩子。”
嘉宁定定地看着他,看着少年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忽而有些出神,再度回忆起了前世,两人最后一面时,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模样的陆聿对她说:“嘉宁,我们得要个孩子。”
那时男子的眼眸浓黑如墨,眼底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冷漠?淡然?沉静?好像都不是……
二十一岁的陆聿与十九岁的陆聿渐渐重合,前世今生,他好像变化很大,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嘉宁有些恍惚而茫然地想: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陆聿?
还是说,两个都是真实的陆聿——一个是她从未敞开心扉,由爱生恨的陆聿,一个是她试探着松开心门,与她由生疏客气到谙熟为常的陆聿。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她大概永远也无法知晓答案了。
嘉宁轻笑了一声,真心瞬息万变,可至少此刻,她相信陆聿所言皆出自肺腑。
“陆聿,”她眼眶微红,唇角勾起些微的弧度,显露出一种上好瓷器般的易碎感,“我有没有说过,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