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可有做过帮工?若是有,分别说说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哪儿做。
妇人道:年前在周家大院儿里做浆洗衣物的差事儿。
做了多久,为何又不做了?
有一年左右,东家做生意亏损裁剪用度,辞了帮工仆妇,我便在其中。
王青野点了点头,见周竹简明扼要一一都写好了,又问:家住何处?
城北的霄明小巷。
好,那我便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能在我铺子里做事儿,你认为最能胜任什么差事儿?
妇人来前便晓得这间铺子是要卖小吃食的,以前没有做过这类差事儿,但先前做得了浆洗,本以为什么苦活儿累活儿也都不在话下,前来报名还是有话可说,但这东家突然问她能胜任什么,倒是让她犯了难,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手脚还算麻利,可洗碗盘。
行,我知道了,大抵便问这么多,你可以先回去了。若是通过了明儿入夜前便可收到主事的通知。
好,多谢郎君。
妇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问话的神情从始至终就没变过,也不晓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忧愁的走了。
接着第二个,王青野又按照程序走,不料那男子不答话,比着手势咿咿呀呀,后头来排着的人不由得发笑:这年头怎的哑巴都来食肆找差事儿了。
男子闻言神色一黯,同王青野微微低了下头,转身便要走。
若是会写字,可简单写一下。
王青野递了纸笔过去,又朝周竹示意了。
后头先排出去些,别吵着前面的人,你们来这儿的一举一动可都是纳入了考核的。
排着的人噤声退到了后头,默默去吃茶了。
哑巴吸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提起了笔。
王青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见到后头等着的人还有好几个,让周竹按照他的流程问问基本情况记录下来,一个人面试太慢了些。
不一会儿,哑巴恭恭敬敬的把纸笔朝他推了推。
王青野拾起纸一瞧,倒是有些意外,男子竟然会写字,虽然歪歪扭扭比绵舒初写字时还要张牙舞爪些,好在还能认清写的是什么。
男子名叫马劳,刚及弱冠,之前给粮铺布庄酒肆装卸扛货物,做苦工的差事儿,因扛货物时闪坏了腰,时下不能再干重活儿,为此想试着做些别的稍稍松快一些的活计,若是能在铺子做事儿,可以做所有杂活儿,并且提出工钱可以比别的伙计少一半。
王青野收起纸,和妇人的叠放在一起:你的情况我看了,还是和前面的婶子一样,先回去等通知吧。
哑巴站起身,给王青野鞠了个躬。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周竹把所有的简历数了数,原本是该只有七八个来的,不知为何多来了两个,简历变成了十份。
郎君,可有中意的?
王青野自己面谈的几个心里都有数,又看了看周竹记录的,其中有三个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这便只有淘汰了,倒不是说不喜村子里来的,只是村里离城里到底是有些远,这上工多多少少有些不便。
另外他又把今日在后头嚼舌根的给除去,剩下的便只有七个。
这个章姓的男子也可去了,先前说是在凤春楼和天进食肆都有做过伙计,经验虽说是颇为丰富,但是有些自傲,恐怕以后会不服管教。
王青野赞同:你说的不错,凡是有自视甚高的都要仔细斟酌考虑。
那哑巴的要不要也给去了?
不会说话是有些不便,但我见此人踏实,以前之所以去干苦力恐怕也是因为不能说话四处碰壁被迫而行,他又肯自降工钱求得这份差事儿,说明是诚心的,既是如此,到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周竹又收起哑巴的简历:郎君仁心。
就头一个大婶儿,哑巴,还有以前做过伙计因为前东家倒闭的高姓男子三个吧。到时候让他们先做一个月试试看,做的好就留下,做的不好就劝退,左右你多盯着些,最后你决定。王青野不想把事情管的太仔细,既是让周竹做这边的主事,那便放手让他去做,如此一来他落得清闲,也能培养些人手出来。
好嘞,三个伙计应当是绰绰有余了。周竹眉心一动:只是差个记账的。
不急,这事儿我有安排,除此之外大事儿是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后头培训和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交你去做。
郎君放心,事情定然给您办的妥妥的。
王青野拍了拍周竹的肩膀:如此甚好。
*
绵舒从后厨要了条蒸鱼,吃的索然无味,他都下学半个时辰了还不见王青野回来,放下盘子,他去柜台前准备帮账房先生打打算盘。
小哥儿,楼上可还有雅间?
绵舒抬头,说话的是个粉装少女,这个月来来回回的他都瞧见过人好几次了。王青野说老客得好生招待,于是他客气道:姑娘常去的那间特地给姑娘留着呢,幸而姑娘来得早,否则待会儿人一多怕是留不下来。
他冲着擦桌子的伙计招手:小六,出去把姑娘的马车停好。
是。
姑娘施施然一笑:多谢小哥儿周全安排。
应当的。
瞧着人上楼后,绵舒取了些茶水准备送上去,再拿菜单到后厨去传菜,开年后生意好,到了饭点上人手有时候会周转不开,有时候他都得当杂工使了,但到底是自家的生意,多忙活一点也没什么怨言。
绵舒提着茶水上楼,在屋门口听到方才的姑娘正在和侍女说话。
小姐,您瞧日日都来,见着那郎君不过三两回,且招呼都没打上,虽说酒楼里的菜是好吃,可也抵不住顿顿吃啊,这来回奔波着有何意义。
许是在忙生意上的事儿,男子有些事业心才是好的,咱们徐家家业之大,依照母亲的意思,别把心思费在了读书人身上,左右家里有义兄一个出息的读书人便好了,到底还是得寻个能撑着咱家生意的人才好。
徐若枝凭栏远眺:你看母亲日里操劳家里的生意何其劳累,父亲却只知字帖书画儿,生意上是半点帮不了母亲,如今我是承袭了父亲的文墨气,生意上的事情只不过略知一二,全然是不能和母亲相较的,如此下来咱们徐家可如何是好。
侍女点了点头:还是小姐思虑的周到。王郎君可得夫人和小姐的一致青睐,想来也是错不了的人选。但听夫人的意思,只是可惜了郎君和唐四少爷相熟,怕就怕两人有些别的关联。
徐若枝自是知道她母亲的担忧,别人不知这唐四少爷的本性,他们徐家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年徐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家破人亡,只独下了个男丁,母亲见其可怜又念在家中没有儿子,遂收为了义子一直教养在徐家。
彼时唐徐两家交往颇深,和义兄年纪相仿的唐四少爷与义兄自然而然结成了玩伴,那会儿两人又一同在冥思书院上学,日日朝夕相处成绩斐然,就连院长也说两人前途不可估量,书院中的夫子学生皆称二人为冥思双璧,一时间风光无两,唐徐两家人更是乐在其中。
幼时她便觉得两位哥哥相交甚好,一度羡慕有这般知己,直到三年前的一个冬日,一切都变了。
那年正月,唐徐两家惯例相聚,义兄和唐四少爷一道过了会试,家中一派喜庆,大肆庆贺,所有人都很欢喜。昔年家里移植的红梅首次开花,似乎一切都预兆着会更好。
两家人高高兴兴去院子里赏红梅,却是不料撞见了唐四少爷和义兄在梅林中相拥亲吻,此事大为震惊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