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廷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却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不过面前的道长明显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关廷杰很快就把生辰八字抖了个一干二净。
林嘉年捏着手诀:“你没有活着的亲人了。”
关廷杰:“不可能,我姐姐……”
话语戛然而止, 关廷杰不敢相信:“在我背上的,是我姐姐?”他连声音都变得无比干涩。
“不可能!道长, 你肯定搞错了!我姐姐过的好好的, 她结了婚, 我还每个月都打钱回去的, 不可能,”关廷杰激动地说着,眼眶逐渐泛红, “她还没有等到我有出息了,给她撑腰呢。我要还把她接出来的。怎么可能……”
想到那个挑起一切重担的背影,关廷杰的心被重重锤了一下, 耳边都要出现嗡鸣。
“怎么可能啊……”关廷杰渐渐蹲了下来, 手掌紧握,不让眼泪流下来。
林嘉年:“是与不是, 你回去一趟就清楚了。”
“好,好, 我回去看看姐姐,我姐姐不会死的,”关廷杰立马站起来,似乎又有了一丝希望“她还等着我呢。”
林嘉年:“我们和你一起去。”
他要把自己的小徒弟带回家。
……
关廷杰的家乡是离临江市三十千米远的小村庄, 山里闭塞, 只能靠着沾满灰土的大客车通过崎岖的山路来到这里。
光看关廷杰这个人,完全不会把他和这个村庄联系在一起。
关廷杰俊美高挑,看着瘦, 其实衣服下藏着有力的肌肉。最重要的是他白、手掌细腻,没有一丝一毫在农村里干过活的痕迹。
一路上,关廷杰都在回忆往事。
似乎把这些事说给林嘉年听,林嘉年感动了,便会告诉他,他姐姐还好好的。
关廷杰的家里本身不富裕,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上面两个都是姐姐,二姐中途夭折了。父亲是传统的农村汉子,母亲慈爱,姐姐沉默但却无时不刻流露出对自己的爱护。哪怕姐姐总是因为关廷杰的调皮而受到母亲的责骂与鞭打,姐姐都毫无怨言。
他原以为姐姐对他的好都是应该的,周围人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可等上了小学,书上说人人平等。
为什么他和姐姐不一样。
姐姐没有学上,还要承担家里几乎所有的活,任劳任怨像一只老黄牛。
母亲和父亲对他无比慈爱,对姐姐却没有那么多感情,喝来呼去。他们说姐姐大,肯定要让着他。
他记得家里牛死的那一天,一向没有表情的姐姐抱着牛沉默地哭着。父亲要把老牛割开吃肉,姐姐第一次摇头反抗。
当然,没有成功,姐姐反而被醉酒的父亲打得鼻青脸肿。
关廷杰从那天开始,喜欢和姐姐说话。姐姐的话从来很少,可是在关廷杰身边,她也乐于说话。
幼小的关廷杰问过姐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明白小时候的自己并不讨喜,甚至还仗着男孩子的身份故意欺负姐姐,只为了姐姐被赶下餐桌自己可以多吃两口饭。
姐姐沉默了一下,说,因为只有他会听她说话。让她觉得自己想个人。
可姐姐本身不就是一个人吗。关廷杰那时候尚不理解姐姐的话。
长大了,似乎自然而然就懂了。
长大对于关家姐弟来说都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尤其是在关父关母都一起死在河里以后。
本来面目可亲的亲人们要占他们的房屋,不认识的人拿着欠条要他们还债。还有很多媒人上门,要姐姐把她贱卖。
你父母双亡,还带着个拖油瓶,要不是看你手脚勤快,长得漂亮,谁会要你唷。那些人是这样说的。
姐姐泪流成河。
关廷杰拿着扫把把人打出去,他不许姐姐出嫁给村里的老赖。
“我会读好书,在外面赚大钱,把姐姐接出去过好日子!”关廷杰此刻依然记得自己的诺言。
失去父母的姐姐和他一样茫然,却用瘦小的肩膀撑起了一整个家。
关廷杰迅速长大的同时,姐姐却干瘪下去,关廷杰常常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是吸着姐姐的血长大的。他是抽条的柳树,姐姐是在泥土下的养料。
最后,姐姐把他供出来了。
关廷杰把姐姐交给自己要好的堂哥关廷龙,请他照顾。
关廷杰初入城市,满怀豪情壮志,觉得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
每一天,他都要和姐姐打电话,哪怕为此他不得不省吃俭用。
然而渐渐的,电话的频率下降。
从每天一次,到三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最后,一个月能不能有一次都是个问句。
因为生活不容易。
在偌大的城市里,像关廷杰这样的人多如牛毛,根本出不了头。优秀的人太多了,关廷杰来号都排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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