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宁婧感到意外的是,这老妖婆看起来并不害怕燕无淮。如果当初她把“是否畏惧燕无淮”当成缉凶标准,必定会看走眼。
她问过系统这是为什么,系统解释道:“伯克利、林青青都是已经死了,再被附身的,身体主控权和神智都已经被妖邪接手,是妖物的傀儡。方老太是本该死去、但借妖邪之力强行延长生命,主控权和神智都没被夺走,本质还是半个人,所以,只能看出燕无淮不好惹,但不至于怕得转头就跑。”
宁婧点点头,明白了。
林娥对她防备太深,已成了生活里的习惯。正当宁婧潜心研究如何偷孩子时,事情的转机来了。
秋冬之交,林娥喘咳不止,落得了肺炎。
平时,她会把孩子放在自己床边的婴儿床里睡觉,不容易得手。可现在大人天天咳嗽,口沫横飞的,难免会传染给体弱的小孩。再者,小孩夜啼也会影响大人休息。在方老太的劝阻下,林娥只好暂时把小孩交给了贴身的侍女照顾,在她房间旁边的佣人房里休息。
这天夜里,风雨大作。
小孩儿夜里醒了,闹着要大人抱。
佣人房里放了暖炉,较为闷热。侍女困倦地爬起身,抱起小孩儿推门出去,走廊有点冷,但空气很清新。她打着呵欠,来回踱步,拍哄着孩子。
走廊转角处有张古旧的沙发,头顶一盏温暖的灯。可灯光能照到的范围有限,沙发外五六米的走廊,就已经隐于一片看不到光的漆黑中了。
女佣走得累了,在沙发上坐下来,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还在闹腾的婴孩,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地钓着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她,蠢蠢欲动,让人感觉怪不安的。
然而,头顶暖色灯光与怀里冒着奶香味儿的小孩又给人一种安逸的假象,让女佣不舍得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女佣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拍,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醒醒。”
女佣骤然睁眼抬头,燕无淮长身玉立在她跟前,左手端着一个青瓷平碗,盛着一碗糖水,修长的指节泛着冷色的光泽。
他淡淡道:“进去吧,小少爷要摔下地了。”
女佣低头,发现小孩儿已经睡着了。她脸颊微红,道了句谢,连忙抱着小孩回房,与燕无淮擦身而过。
听见门扉合上的声音,燕无淮别有深意地往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宁婧吃上了热腾腾的糖水宵夜,随口道:“无淮,你刚才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路上碰到只耗子,花了点时间赶走它而已。”
一夜平安。
翌日,到了餐桌,林娥和方老太都没有到场。一问才知道,方老太从昨晚半夜开始便身体不适,今天将在房里休息。
寿命套餐续费的预兆果然来了,宁婧脑海里警铃大作。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宿主,那东西今晚午夜便会下手。你得想方设法把小孩儿带到身边,独自前往山庄钟楼等候。注意不能带上燕无淮。有他在时,那东西不敢现形。”
宁婧比了个ok的手势,又迟疑道:“统统,这老妖婆有什么死穴吗?万一燕无淮来迟了,我得自保。”
系统:“我只能告诉你,她瞬移不了。”
当天夜里,宁婧蹑手蹑脚地穿过了走廊,来到了林娥房间旁边的佣人房。
佣人房的门是有锁头的,但无法反锁。屋主会配备着所有佣人房的钥匙。当然,这不是为了平白无故擅闯进去,而是为了在有事发生时,能掌握房间的使用权。
备份钥匙被梁蓉保管着。若是别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它,还是挺不容易的。可这难不倒宁婧。下午时,趁着梁蓉在院子里干活,宁婧悄无声息地开了她的抽屉,在那巨大的钥匙圈上解下了一支银色的锁匙,收进口袋,全程没被任何人察觉端倪。
所以,到了夜里,宁婧很顺利就把小孩儿从熟睡的女佣身边抱出来了。
钟楼位于山庄主楼上方,是座高耸的四角塔楼,垂悬着一盏常年静止的铜色大钟,钟芯已经生锈,摇起来,只会发出一些沉闷的声音。这地方平日堆放杂物居多,有门能锁,仆人会定期清扫,所以还算干净。
宁婧点亮了塔楼里的烛灯,谨慎地把门锁好。便宜弟弟被她单手抱在怀里,宁婧左右环顾一圈,又用屁股顶着一张厚重的桌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到门板后堵着。
桌脚摩擦过石砖,发出了沉闷的拖曳声。
钟楼是镂空的建筑,没法像上次教堂那样临时建起一个结界。不过嘛,那东西没法瞬移,即便有结界,对她也不起作用。只要把门堵好,应该可以拦一段时间。
完事后,宁婧捡了个防身的东西,靠在了围墙边,正对着那盏巨大的钟。刚才把便宜弟弟抱出来时,他还算合作,没有哭闹,就好奇地看着她。可进入钟楼开始,这小孩儿便开始闹了,抽抽噎噎地发出害怕的声音。估计是这地方太陌生又太安静了。
宁婧哄着小孩儿,铜钟遮盖了部分的月亮,在她身上投下了黯淡的影子。空气落针可闻,要等候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不知会以何面目出现的东西,宁婧面上不说,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她把便宜弟弟放在大腿上,拧开带来的杯子,神经质地饮了几口暖茶。据说,吃东西能缓解人的紧张情绪,这是因为在进食时,你的大脑会暗示你“这地方能吃东西,肯定很安全”。
系统:“距离午夜还差几分钟,宿主,我给你说个事儿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宁婧点头。
系统:“曾礼藩想给你找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老公,中和你的体质。如果方若山没死,你俩的剧情线是交叉的,你本来是会嫁给他的。”
宁婧嘴里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被系统这一打岔,她提在半空的心倒真的安定了一些。
午夜十二点到了。
宁婧把便宜弟弟塞进了外套里,腾出了一只手,呼吸都放轻了,如临大敌地瞪着大门。
可惜,等了好一会儿,门外都没有传来声音。宁婧刚觉得不太对劲,耳朵忽然捕捉到了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了几声指甲搔刮凹凸不平的表面时的“咔咔”轻响。
那声音……不是从门外面传来的,而是在这个小房间里传来的。
落在她身上的静止的铜钟黑影,竟然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宁婧手足僵硬,脊背轻颤地抵住了墙,往铜钟上方一看。
连接着屋梁上的粗直铜耳处趴着一只四脚着地的东西,像是壁虎,指甲插在铜钟表面的浮雕里。那东西抬头,苍老的脸上双眸无珠,横裂的狐嘴横贯下半张脸,像食人的口器。
宁婧脸色惨白。
这东西……从她进门起,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面。它缩在铜钟后面,直勾勾地目睹了她锁门、堵门、把自己关在困局的一系列动作。直至午夜,它得以褪去人的面孔,现出了真形。
难怪怀里的小孩儿从进门起就不停哭闹——婴儿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东西的恶意,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这地方不安全啊!
那东西粗喘着气,扒着铜钟,虎视眈眈地盯着宁婧两人。超越人体极限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内里尖牙密布,不断垂涎,蠢蠢欲动。彼此相距不过三四米,只要那东西一蹬后腿,便能扑到宁婧身上了。
怀里的婴儿开始大哭,宁婧冷汗直冒,扎稳了马步,紧握木棍警惕对方。小孩子是肯定不能放下来的,不然一不留神,那东西一口就能咬掉他半边身体。